频道里，死一般的寂静持续蔓延。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两个角色的视角被分屏展示，但无论是海无量那边灰蒙蒙的岩石特写，还是影那边快速掠过的模糊雾景，都让观众看得一头雾水。
主视角画面则在小地图上两个缓慢移动、时而停顿的光标之间来回切换，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哇……这开局，真是……太有耐心了。”直播室里，潘林试图打破沉默，语气有点干巴巴的，
“双方都在极力避免先手暴露，进行着非常谨慎的走位和试探。”
“没错，”李艺博的声音则显得沉稳许多，
“这种地图，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可能先露出破绽，尤其是面对一个拥有潜行能力的忍者，方锐的压力更大一些，他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依靠听力和有限的视野来判断对手的动向，你看他的移动，非常有特点，完全是贴着障碍物的阴影在走，充分利用了每一处地形。”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总得有人先动吧？比赛时间可是在流逝的。”潘林显得有些着急。
“等待本身也是一种战术。尤其是在这种信息不明的情况下，盲动比不动更危险。方锐显然深谙此道。”
李艺博分析道，“他在等，等一个机会，或者等对方先犯错。”
……
现场的中国选手席上，黄少天有点坐不住，身体前倾，嘴里开始无意识地碎碎念：“哎呀老方在搞什么飞机呢？上去干他啊！躲猫猫有什么意思？这要是我早就……唔……”
喻文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静。黄少天后面的话被噎了回去，只好郁闷地抱起胳膊，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
叶修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个指甲锉，正低头慢悠悠地修着指甲，似乎对场上这沉闷的开局毫不意外，甚至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苏沐橙和楚云秀则凑在一起，低声交流着。
“这雾比训练时遇到的还要浓一些。”苏沐橙说。
“嗯，而且流动好像没什么规律，不太好预判视野盲区。”楚云秀点头。 “看方锐的了。”
……
方锐的海无量视角依旧紧贴着粗糙的岩石表面，耳机里，除了风声，还是他娘的风声。
“啧，这小鬼子，属乌龟的？这么能憋？”方锐心里嘀咕，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手指稳稳地放在键盘和鼠标上，肌肉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松弛状态。
气功师“凝神”天赋技能的效果还在，他将听觉注意力提升到极致。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他怀疑对方是不是掉线了的时候——
呲啦！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轻响，像是快速移动时衣角刮过某种粗糙表面的声音，从大概十点钟方向，距离不明的位置传来！
来了！
方锐眼神瞬间一凝，没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只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海无量的朝向，面向声音来源的大致方向。
他没有立刻探头去看，在浓雾里，看也白搭，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脚步放得很轻，几乎听不到落地声，移动速度很快……是在横向拉扯，寻找角度？还是想绕后？”方锐的大脑飞速运转，根据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信息进行着判断。
不能一直躲下去。对方是忍者，潜行是他的主场，拖得越久，对方能布置的战术就越多，对自己越不利。
必须做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把主动权捞一点回来。
方锐眼珠转了转，一个经典的“方锐式”主意瞬间成型。
“喜欢藏是吧？”他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哥给你听点响动！”
说干就干！
只见海无量猛地从岩石后探出半个身子，左掌闪电般向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地面拍去！
“地雷震！”
轰！
一声闷响，一股无形的气浪以海无量掌心为圆心，猛地扩散开来，冲击着地面。
技能的光效在浓雾中显得有些朦胧，但那股能量的波动和声响，在这片死寂的环境里，却如同投下了一颗石子，异常清晰！
几乎是技能出手的瞬间，方锐根本不去看技能效果，操作海无量立刻一个后跳接侧向翻滚，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悄无声息地缩回了岩石后方，并且迅速向侧翼另一个预瞄好的掩体——一棵巨大的枯树后移动。
动作一气呵成，猥琐得行云流水。
……
“动了！方锐先动了！他使用了地雷震！这个技能范围击倒，但在这个距离和视野下，显然不可能命中，他是在试探吗？”潘林叫道。
“试探，但也不全是。”
李艺博语速加快，“地雷震有光效和声音，他这是在主动制造动静！他想吸引对手的注意力，试探对方的反应，甚至……诱使对方攻击！”
他的话音未落，日本选手席上，小林慎一郎看到那突然炸开的气浪和声响，瞳孔微缩。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操作的忍者“影”手腕一抖！
嗖！
一枚手里剑撕裂雾气，带着微弱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刚才地雷震爆发的位置！
同时，因为他这出手动作，角色的模糊轮廓在浓雾中极其短暂地显现了一下。
“手里剑！小林选手出手了！他果然被吸引了！”潘林大喊。
“上当了！”李艺博猛地一拍解说台，
“方锐这根本不是试探，这是经典的声东击西！他用一个无关痛痒的技能和暴露自己大致位置为代价，成功骗出了对手的攻击！小林的位置因为这次攻击暴露了！”
……
“漂亮！”中国选手席上，李轩忍不住低呼一声。
张新杰推了推眼镜：“很划算的交换，就是不太对劲啊？”
黄少天也来劲了：“可以啊老方！这波阴得可以！就知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叶修终于放下了他的指甲锉，抬眼看了看屏幕，笑了笑：“小日子有点意思啊……”
喻文州听到叶修的喃喃之声看了他一眼，“果然嘛？”
……
枯树后方，方锐的屏幕上，虽然依旧没看到人影，但那枚手里剑飞来的轨迹和轻微的破空声，已经清晰地告诉了他对方的大致方向和距离。
“十点钟方向，二十五到三十个身位格左右……”方锐默默记下，嘴角那丝坏笑更明显了，“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他知道，这第一次心理博弈，他占了上风。
对手的位置大概清楚了，但方锐没有选择立刻扑上去。
他的任务不是速战速决，而是摸地图。
他操作海无量，没有向对手暴露的方向前进，反而像一只真正的鼹鼠，利用刚才制造声响吸引注意力的空隙，压低身体，朝着相反方向的另一片区域，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
那里，根据他刚才短暂的观察，似乎有一片地势较低的区域，雾气似乎也更浓一些。
直觉告诉他，那里可能有点东西。
幽谷的迷雾，依然浓重，但第一缕破开迷雾的光，似乎已经由方锐亲手点燃。而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