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队伍在一处废弃的驿站落脚。
囚犯们被赶进四处漏风的破败大堂,像牲口一样挤在一起取暖。
雪无恒独自靠在最角落的墙边,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驿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看守的官兵立刻警觉起来,大声呵斥:
“什么人?!”
马蹄声在驿站外停下,接着是几句低沉的交谈。
没过多久,押送队伍的那个小头目陪着笑脸,引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来人正是潘管家!
潘管家在囚犯中看了一圈,目光很快就锁定在角落里的雪无恒身上。
他对着那头目使了个眼色,头目会意,立即板起脸对着囚犯们吼道:
“都给我老实待着!这位大人要问话!” 然后他指着雪无恒,“你!出来!”
雪无恒缓缓睁开眼看了潘管家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哐当….哐当….”
他艰难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镣跟着潘管家和那头目走到了驿站外一个僻静的背风处。
“雪大人,别来无恙?”
潘管家拱了拱手,语气带着一种虚伪的客气。
雪无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
“原来是潘管家,是潘首辅让你来看雪某的笑话?”
“雪大人言重了。”潘管家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直接塞到那头目手里,“兄弟们这一路辛苦,这点小意思就给兄弟们买酒驱寒。”
“我家老爷吩咐了,务必保证雪大人……平安抵达北疆。”
那头目掂量着钱袋的分量,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连声道:
“明白!明白!潘首辅放心!小的们一定把雪大人……呃,安全送到!”
潘管家这才转向雪无恒取出那封火漆信递了过去,低声道:
“雪大人,这是我家老爷给你的信。”
“老爷说了,你想看,就一个人看。”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老爷还说,路还长,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潘管家不再多留,对那头目点了点头便转身上马,带着随从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雪无恒没有立刻拆信,而是将信塞进了怀里,默不作声地跟着头目回到了驿站大堂,重新缩回那个角落。
夜深人静,囚犯们在寒冷与疲惫中沉沉地睡去。
只有雪无恒靠着冰冷的墙壁,睁着眼睛。
待确认周围无人清醒,才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封火漆信。
信纸很普通,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潘雪松的,内容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废话:
“雪无恒:
北疆苦寒,你若想活,唯有一途。
抵达后,寻机潜伏,杀一人。
漠城,萧鼎处,凌笃玉。
此女背景不详,与萧鼎关系匪浅。
杀之,你可活。
否则,天涯海角,你必死无疑。
如何杀,自行决断。
本官只看结果。
潘雪松 手书”
信的内容很短,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雪无恒脑海中混沌的黑暗!
凌笃玉?漠城?萧鼎?
这几个名字组合在一起,让雪无恒顷刻间就明白了许多!
潘雪松这是要借自己这把将废的刀去除掉一个潜在的威胁!
而且这个威胁,竟然跟边关大将萧鼎有关?!
对“生”的强烈渴望占据了雪无恒的心头!
潘雪松说得没错!
北疆苦役,他活下去的机会微乎其微!
完成这个任务虽然艰难无比…..在边军大将的地盘上杀一个被其保护的人,无疑是在虎口拔牙,不过……这却是潘雪松抛给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一根带着剧毒却有可能让他活下去的稻草!!
至于尊严?
在活下去面前,一文不值!
雪无恒缓缓将信纸凑到嘴边,用牙齿一点点撕碎,然后混着唾沫咽了下去。
随之,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活下去!
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去!
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那个前锦衣卫指挥使雪无恒,而是潘雪松藏在阴影里的一把淬毒匕首!
接下来的目标:
漠城,凌笃玉。
通往北疆的道路似乎不再那么绝望,而是变成了一条通往渺茫生机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