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域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燃烧的突击车残骸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与血腥气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翠星森林那无处不在的生命力正缓慢地吞噬着这些外来者的痕迹,根须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尸体,苔藓爬上焦黑的金属,但这需要时间。
冷烛强撑着几乎要虚脱的身体,短刃拄地,才没有倒下。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强行展开领域逼退灵能者,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力量。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
老猫的情况更糟。他独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灰败如纸,全靠一股悍勇之气硬撑着没有昏迷。那名夜枭成员手臂被能量射线灼伤,虽然及时处理,但动作明显受到影响,面具下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
“撤回圣所!”冷烛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但命令不容置疑。
三人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穿过逐渐恢复稳定的圣所力场。那层翠绿色的光膜在他们通过后微微荡漾,随即变得更加凝实,将外界的血腥与危险暂时隔绝。
圣所内部,柔和的光辉和精纯的生命能量如同温暖的泉水,包裹住归来的战士。艾拉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三人的惨状,尤其是几乎成了血人的老猫,翡翠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惜。她毫不犹豫地引导圣所的能量,翠绿色的光晕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上老猫和夜枭成员的伤口,加速着愈合过程。
冷烛没有立刻接受治疗,她强撑着走到监控台前。留守的夜枭成员立刻汇报情况:
“外围能量扰动基本平息,灵能者信号消失,推测已受创远遁。未发现新的敌方单位接近。但……‘收割者’突击舰的信号仍在近地轨道徘徊,未有离开迹象。”
冷烛看着屏幕上那颗代表着死亡与威胁的红点,眼神冰冷。对方在等待,等待下一波攻击的最佳时机,或者……在筹划着更致命的打击。
“俘虏呢?”她问。
“生命体征稳定,依旧昏迷。”
冷烛点了点头,这才走到生命源液池边,将双手浸入那浓稠的翠绿液体中。磅礴而温和的能量瞬间涌入,修复着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精神。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力量一丝丝回归,但那股深沉的疲惫感,并非短时间内能够驱散。
短暂的喘息,弥足珍贵。
老猫在艾拉的全力治疗下,伤势暂时稳定下来,沉沉睡去,鼾声如雷,仿佛要将所有的疲惫都呼出体外。受伤的夜枭成员也靠在墙边,进行着深度调息。
艾拉走到冷烛身边,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和紧闭的双眼,轻声道:“圣所的能量储备消耗了近三成,尤其是维持力场和您最后展开的领域。如果对方再次发动同等强度的攻击……”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圣所并非无穷无尽的能量源泉。
“我知道。”冷烛睁开眼,眸中的金绿色光芒恢复了些许神采,但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意,“他们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收割者’在等待,要么是等待援军,要么是在准备我们无法预料的手段。”
她看向池中悬浮的“种子”晶体,又看了看手中那枚与她命运紧密相连的灵能晶核残片。
“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守。”冷烛的声音低沉而决绝,“必须弄清楚‘收割者’的确切意图和后续计划。那个俘虏,是关键。”
她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她走到那名被光语藤牢牢束缚、依旧昏迷的指挥官面前。
“弄醒他。”
夜枭成员上前,再次使用苏醒剂。
指挥官悠悠转醒,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冷厉和戒备,反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和虚弱。显然,冷烛之前强行读取记忆的手段,以及刚才领域展开时那如同整个世界意志碾压而来的恐怖威压,彻底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
“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他看着冷烛,声音带着颤抖。
“回答我的问题,”冷烛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直接问道,“‘收割者’为什么还不离开?它在等什么?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指挥官眼神闪烁,似乎还在挣扎。
冷烛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左手指尖再次萦绕起金绿色的光晕,缓缓点向他的眉心。那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让指挥官瞬间想起了之前意识被强行入侵的痛苦与无助。
“我说!我说!”他惊恐地叫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收割者’…它在等待‘净化协议’的授权!”
“净化协议?”冷烛眼神一凝。
“是…是对标记为‘高污染’、‘无法回收’区域的…最终处理方案…”指挥官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冷汗直流,“一旦授权通过…‘收割者’会动用舰载主炮…对目标区域进行…饱和式能量轰击…确保…彻底净化…”
饱和式能量轰击!
彻底净化!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一旦交易所的高层认为无法活捉他们或者夺取“遗产”,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片区域,连同圣所、迷宫以及里面所有的生命,从翠星的地表上彻底抹去!
“授权需要什么条件?什么时候能通过?”冷烛逼问,声音冰冷如刀。
“我…我不知道具体条件…权限在‘长老会’直接掌控…但…但通常…在前线单位确认目标威胁等级过高…且常规手段无法达成目标后…就会…就会启动评估流程…”指挥官瑟瑟发抖,“时间…可能很快…也可能需要几个小时…取决于‘长老会’的决策效率…”
几个小时!
也许更短!
危机迫在眉睫!
“还有,”冷烛想起另一个关键问题,“那个灵能者,是什么来历?在交易所是什么地位?”
“他…他是内务部队的‘审计官’…”指挥官不敢隐瞒,“专门负责…处理棘手的灵能相关事件…和…监督任务执行…地位很高…这次任务…他拥有仅次于舰长的权限…”
审计官…监督执行…
冷烛瞬间明白了。这支小队不仅仅是来执行任务的,更带着监视和评估的性质。那名灵能者的受创遁走,很可能加速了“净化协议”的评估进程!
就在这时,监控台上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检测到高能反应!来自轨道!是‘收割者’!它的主炮正在充能!”留守的夜枭成员失声喊道!
屏幕上的那颗红点,骤然亮起了代表极度危险的猩红色光芒!
“他们拿到授权了?!”老猫也被惊醒,挣扎着坐起,独眼瞪得熘圆。
“不…不一定…”指挥官惊恐地看着屏幕,“可能…可能是威慑性射击…或者…测试性攻击…”
但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毁灭性的能量即将从天而降!
圣所内,刚刚稍有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
冷烛抬头,仿佛能穿透圣所的穹顶,看到那颗悬浮在轨道上的死亡之星。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了灵能晶核残片。
被动防御,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主动出击,在他们按下毁灭按钮之前,打断他们的爪子!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艾拉身上。
“艾拉,圣所…能不能进行一次超远距离的能量投送?哪怕只有一瞬间?”
艾拉一愣,随即明白了冷烛的意图,她快速感应着圣所核心,脸色变幻不定:“理论上…可以…利用‘生命源液’和星辰晶体的共鸣,将能量高度凝聚后投射出去…但…目标必须是能量特征极其鲜明,且距离不能太远…轨道…太远了…而且精度无法保证…”
“不需要精度,”冷烛的声音斩钉截铁,她举起了手中那枚暗红色的晶体——那是猩红注视者的残骸,“只需要让它,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她看着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晶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收割者’这么想要‘观测单元’…那就把它们想要的,‘还’给它们!”
暗流,在绝望的喘息中,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