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把刀,扎完吴母扎贺母。
贺母最在意贺家的脸面,这话无疑是在暗讽她多管闲事,没事找事。
吴太太也顾不得“下作手段”是不是在暗讽吴克瑞了,想替贺母解围,刚开口:“周夫人,您是不知道那姑娘……”
“我确实不知道,”
龙佩玲再次打断她,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
“毕竟,别人家的姑娘怎么样,轮不到我来评判。
倒是你们,今天带着这么多东西来,不是只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要是有事,不妨直说;要是没事,就好好喝茶,别让这些没影的话,坏了喝茶的兴致。”
她话说得客气,却字字带着锋芒,又暗指两人 “编排他人”“别有用心”。
贺母和吴太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说什么,却被龙佩玲的气场压得开不了口。
她们忘了,眼前这位可是曾在外交部舌战群儒的人,论话术,十个她们也不是对手。
两人坐立难安,再也没了之前的热络,草草喝了口茶,就以 “还有事” 为由,狼狈告辞。
“王姐姐,替我送送贺夫人和吴夫人。
曼曼没什么急事的话,留下陪我整理下材料吧。
我这年纪大了,看久了眼睛不舒服,你年轻,眼神好!”
贺母刚想出口的“我们还有事要忙”就这么被堵在喉咙里。
门刚关上,龙佩玲便拉着周曼重新回到书房。
龙佩玲指尖轻轻拂过《明清外交档案汇编》的封面。
语气带着亲属间的随意:“曼曼,你跟伯母说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周曼一听这话就全明白了,哪里是没听说过,分明是心里清楚着,找她求证呢。
于是她原原本本把周时济出现在吴家宴会开始到贺一鸣大闹宴会结束的这一段,给龙佩玲描述了一遍。
有了这些信息,再结合时济之前的说法,吴家事件的整个过程已在她脑中走了一遍。
捋完思路,龙佩玲对书林更好奇了,怪不得能让他儿子铁树开花,这份冷静通透就十分难得,她的自救过程堪称教科书模板。
当然啦,这里头最重要的还是他儿子这一环,想到此处她又不免有些骄傲,不愧是她儿子,就是可靠。
姑娘危急关头选择相信她儿子,眼光真好!
时间在书卷上缓缓流淌。
周时济看向窗外,阳光正好,算算时间,书林该谈完了。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尊重她的选择,只是…若她回来了,以后她的事,他就要多操一份心了。
书林坐进车里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司机平稳地打着方向盘,窗外的树影晃得人眼晕,她却没心思看。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杂乱无章,有对过往的怅然,也有对前路的茫然。
“陈叔,麻烦在前面那家酒店停一下吧。” 书林望着窗外掠过的酒店招牌,轻声开口。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卫小姐,您不回少爷公寓了?”
“不了。” 书林指尖攥着包带,声音低了些,“我晚点就回S市了,这里离机场近,我去酒店开个钟点房休息会儿就好。”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伸手拿起了手机。
书林瞧着他拨号的动作,心里一紧:“陈叔,你……”
“卫小姐,” 司机按下通话键,语气恭敬,“我得跟少爷说一声。”
电话很快被接起,周时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沉稳,语气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怎么了?”
“少爷,卫小姐说要在酒店休息,晚点回S市。” 司机如实回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周时济的声音里隐约漾开一丝轻快:“让书林接电话。”
司机把电话递过来,书林接在手里,指尖有些发僵:“周时济。”
“怎么不住公寓?” 周时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住得不舒服?”
“不是不是。” 书林连忙摆手,又想起他看不见,忙道,“是我自己的原因,这几天一直在你那儿,够麻烦你了。”
“不会。” 周时济顿了顿,语气软了些,那丝轻快悄悄融在字句里,
“我今晚要回老宅,公寓没人,你尽管住。要是实在不想去,就去酒店,但得让陈叔在楼下守着。”
书林愣了愣:“你要回老宅?”
“嗯,家里有点事。”
周时济说得轻描淡写,无中生事。
公寓里只她一个人住应该会自在些,他在到底会给她造成压力。
方才从陈叔口中得知书林没有跟贺一鸣走这个消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面,在周时济心里漾开温温的涟漪,
“听话,我们现在不是表面上的朋友了。
来公寓住,安全。
我明天也回S市。
一起吧,明早我来接你。”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书林再拒绝反倒显得矫情。
她捏着电话应道:“好。”
周时济笑了笑,那笑意比刚才真实了些,“让陈叔送你回来。”
挂了电话,周时济指尖停在桌沿,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眼底的光软了几分。
他原就揣着几分悬虑,怕贺一鸣能说动书林,毕竟是多年的情分。
此刻知道书林选择回来,心里那块轻轻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连带着空气都清爽了些。
书林心里那点别扭渐渐散了,既来之则安之。
司机重新打方向盘往公寓去,一句话也不多说。
书林回到公寓时,卢姨正在厨房忙碌,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酱香。
锅里炖着松鼠鳜鱼,案板上还摆着刚切好的毛豆腐,还是江南菜。
“回来啦?再等十分钟就能开饭了。” 周时济语气十分自然。
书林点点头,在餐桌旁坐下,却没什么胃口。
周时济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着,却时不时用余光留意她的神色。
等卢姨把菜端上桌,红亮的松鼠鳜鱼、金黄的毛豆腐、清爽的凉拌蕨菜,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胡适一品锅,周时济才放下报纸,拿起公筷给她夹了块鳜鱼肉:“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