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震动,是林晓宁发来的消息:“上校,明天组会资料我放你桌上了。”
书林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回了个 “好”,然后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出租车的尾灯消失在路口。
夜风吹进来带着凉意,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忽然想起贺一鸣姐姐电话里的哭喊,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 “故意打扰”。
她鼓起勇气的孤注一掷到底没有掷出去。
书林低头笑了笑,指尖划过玻璃窗上的雾气,留下道浅浅的痕。
有些事不必说透,就像此刻她心口那点密密麻麻的疼,分不清是替贺一鸣担心,还是替自己那被打断的、短暂的温存。
出租车在夜色里疾驰,贺一鸣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窗外的霓虹飞快倒退,像被揉碎的星子,可他眼里只有母亲气的心如刀绞的模样,还有书林蹲在地上捡衣服时,露出的泛着红痕的脖子。
“师傅,麻烦再快点。” 他喉结滚动着开口,声音里的焦灼几乎要漫出来。出租车的快慢并不影响他赶飞机,可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快些去到医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以为是贺一声的催促,掏出来却看见书林发来的消息:“口袋里有巧克力。”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半天,他才回了个 “好”,后面跟着个惊叹号,像要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塞进去。
两个半小时的飞机显得格外漫长,刚一落地,家里的司机就在机场停车场候着了。
车刚拐过熙和医院的路口,就看见急诊楼亮得刺眼的灯,贺一鸣往里面冲,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紧。
“贺一鸣!你可来了!” 贺一声红着眼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妈刚进手术室,医生说…… 说情况不太好。”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落在他没系好的衬衫领口处,那截露出的颈子上,忽然拔高了声音,“你还真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看你是疯了!”
“说这些有意思吗?” 贺一鸣甩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妈什么时候晕倒的?之前有征兆吗?”
他径直走向护士站,留下贺一声在原地气得发抖。
刚向护士问清情况,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老三。”
贺一鸣回头,见大哥贺明远正站在走廊拐角,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还提着公文包,显然是刚从单位赶来。
贺明远的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扫过,最后落在他微敞的衬衫领口,眉头微蹙却没多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医生怎么说?”
“刚进手术室,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贺一鸣声音低沉,大哥一向沉稳,有他在,心里莫名安定了些。
贺明远点点头,转身走向还在气头上的贺一声:“一声,少说两句。”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妈还在里面,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贺一声撇撇嘴,虽不情愿,却也没再吭声。
书林在贺一鸣走后,把卧室里散落的东西一一归位。
浴室里还留着他刚用过的毛巾,带着淡淡的须后水味,她把毛巾晾好时,看见镜子里自己脖颈上的红痕,像朵突兀的花。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林晓宁发来的“晚安”。
书林深吸一口气,打算理一理明天的会议内容,打开电脑时,屏幕的光映得她脸色发白。
指尖落在键盘上,却半天敲不出一个字,眼前总晃过贺一鸣接到电话时煞白的脸。
凌晨两点,会议重点终于梳理完。
书林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窗外的月亮已经移到西边,像枚快要融化的银币。
她打开微信,贺一鸣的对话框还停留在那个 “好” 字,没有新消息。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敲了行字:“别太担心,手术会顺利的。” 想了想又删掉,改成 “需要帮忙随时找我”,发送后却觉得太生分,手指在撤回键上悬了悬,最终还是作罢。
贺一鸣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了四个小时。
贺一声坐在旁边唉声叹气,时不时瞪他一眼,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母亲的病是被他气出来的。
贺明远则一直站在窗边,偶尔接个电话处理工作,神情始终镇定。
他看了眼贺一鸣,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
贺一鸣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大哥总能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大哥,……”
“别胡思乱想。” 贺明远打断他,“妈身体一直还算硬朗,会没事的。”
他顿了顿,又道,“你和那个叫书林的姑娘,是认真的?”
贺一鸣一怔,没想到大哥会提起这个,他点了点头:“嗯,我和她在一起。”
贺明远沉默片刻,道:“妈那边,我会去说。但你也要想清楚,一声的脾气你知道,家里可能会不太平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贺一鸣几乎是跳起来接的:“书林?”
“是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手术结束了吗?”
贺一鸣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喉结动了动:“还没,你怎么还没睡?”
“整理会议材料。” 书林的声音顿了顿,“别太着急,注意身体。”
“嗯。” 贺一鸣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天已经蒙蒙亮了,“等结束了我告诉你。”
“好。” 书林的声音软得像棉花。
挂了电话,贺一鸣觉得心里那点焦灼好像被熨平了些。
贺明远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贺一声却凑过来,语气不善:“是那个姓卫的?”
贺一鸣没理她,只是往手术室的方向挪了挪,离她远了些。
有些事他不想解释,就像他知道母亲的病不是偶然,却也清楚自己对书林的感情,绝不是贺一声嘴里的 “胡闹”。
书林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忽然觉得有些累。
她走到床边躺下,被子上好像还留着贺一鸣的味道,混着月光的清辉,像个温柔的陷阱。
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祈祷着手术顺利,不仅是为了贺一鸣,也是为了他们之间那点脆弱却执拗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