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记录板,抬头看向帐篷里的所有人。那个来自地下三层的求救信号还挂在主控台界面上,坐标闪烁着红点。没有人说话,但气氛变了。
“我们现在有两个问题。”我说,“一个是外面的人在等我们回应,另一个是我们得决定以后怎么一起活下去。”
北巷的安全官站起身,手按在桌边。“你们昨天刚被干扰过,今天又来个求救信号,这不像是巧合。我觉得不能再被动等着挨打,应该主动查清楚城东工业带到底有什么。”
河岸屯的年轻人立刻反对:“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哪有力气去打仗?要是派出去的人回不来,剩下的更撑不住。”
南七的代表翻了下手里的清单,“我们报了粮食存量,也愿意共享路线,但前提是安全。如果协议只是让我们出人出力,却没有保障,那这会就没什么意义。”
铁西的技术员没说话,低头检查自己的发电机接口,动作很慢,像是在回避什么。
老周从门口走过来,站在我旁边。“我可以理解想反击的想法,但我们对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昨天的信号干扰不是小打小闹,那是有组织的压制。在这种情况下分兵出击,等于把脖子送到刀口上。”
“那你说怎么办?”北巷安全官盯着他,“蹲在这里等他们一个个把我们吃掉?”
“先稳住自己。”老周声音不高,但很稳,“修好通讯,布好警戒,把能用的人都编进轮值名单。发现异常先通报,再评估要不要动。贸然行动只会让别人有机会各个击破。”
“可我们不动,他们就会停吗?”对方反问。
我没打断他们。争论是必然的,每个社区都带着伤痕来,谁都不想再失去更多。
我打开投影,调出城市地图。三条虚线标记的应急响应线重新亮起。
“我的方案是这样。”我说,“第一条线保持全天候监控,任何社区发现可疑活动,必须十五分钟内上报;第二条线由最近的两个社区组成支援小组,接到警报后两小时内集结;第三条线是避难通道,今晚开始演练转移流程。”
“这些我们都听过了。”北巷安全官说,“关键是——我们能不能反制?”
“能。”我说,“但不是现在。”
我把手放在控制面板上,启动领域。精神力顺着神经往下压,掌心微微发紧。我没有深入扫描,只是调用最基础的结构生成模块。
沙盘上的地形微微震动,一座半透明的小型塔状结构缓缓升起,高约两米,底座嵌入地面,顶部有一圈环形感应区。
“这是警戒塔模型。”我说,“它可以折叠收纳,展开只需要三分钟。内置信号接收器和能量波动探测装置,能覆盖五百米范围。一旦检测到异常频率,自动向主控台发送警报。”
有人凑近看。
“不需要人值守?”河岸屯的年轻人问。
“不需要。”我说,“一个塔的成本是一天的口粮配给,我可以一次建十个。它们不会攻击,只负责预警。如果我们能在关键路口布置六到八个,整个防御圈就能联动起来。”
帐篷里安静了几秒。
“你之前没提过这个。”铁西技术员终于开口。
“因为需要测试稳定性。”我说,“昨天解析信号时发现了新数据,让我确认了一些事。现在我知道该怎么用零域做最小代价的布防。”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北巷安全官语气变了。
“因为我得先确定它不会崩。”我说,“每次用能力都有风险。我不想为了展示效果,最后让整个系统瘫痪。”
老周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他知道我在隐瞒一部分事实——手掌还在发热,昨晚的精神透支还没完全恢复。但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南七的代表点头,“如果真能实现自动预警,我们愿意出两个人参与巡逻调度。”
河岸屯的年轻人也表态,“我们可以提供一段废弃下水道作为备用通道入口,那里通地铁维修井。”
铁西技术员抬起头,“发电机可以改装成移动电源车,给警戒塔供电。”
眼看共识正在形成,外面传来脚步声。
帘子被人掀开,一个陌生男人走进来,穿着灰绿色外套,背着一个旧式通讯包。他脸上有灰尘,右手缠着布条。
“我是西区联络站的信使。”他说,“刚穿过工业带边缘,差点没出来。那边有大批武装人员集结,至少三十人,装备了高频干扰器。他们准备往南推进,目标可能是交通枢纽。”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我没有动。
老周已经走到他面前。“哪个联络站?西区三个月前就失联了。”
“我们藏在地下车库。”那人说,“一直靠雨水净化器活着。昨天收到你们的信号,才敢出来联系。”
他说得很顺,但我注意到他的鞋底没有泥。工业带外围全是淤积层,不可能干净。
老周伸手要接他的通讯包。“让我看看设备型号。”
那人往后退了半步。“别碰!这是加密频道,一碰就锁死。”
老周停住。
我看向主控台屏幕。信号监测界面出现几个微弱的跳点,集中在帐篷右侧边缘。频率不稳定,像是远程遥控的中继信号。
我慢慢站起来。
“你说你们藏了三个月。”我说,“那你知道上个月十五号,西区最后一次求救用了什么呼号吗?”
他愣了一下。“b-7紧急组。”
我说:“错了。那天根本没人用b-7,所有频道都被占用了。真正最后一条消息是从c区发的,内容是‘水净化系统失效’。”
帐篷里的空气变了。
老周一步上前,抓住那人的手腕翻过来。布条松了,露出一道浅色纹路,像是长期佩戴护腕留下的痕迹。但在皮肤下方,隐约能看到一圈细小的几何刻痕。
守夜人常用的战术标记。
那人猛地挣扎,却被老周直接按倒在桌上。其他人纷纷后退。
“我不是敌人!”他喊,“我只是送消息!”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启动领域,感知范围扩散出去。在帐篷角落、支撑杆背后,共有四个微弱的能量源在闪动。不是自然信号,也不是民用设备。
是监听装置。
“这不是信使。”我说,“这是诱饵。他们想让我们相信工业带有大规模行动,逼我们仓促出兵,然后在路上设伏。”
“谁设伏?”河岸屯的年轻人问。
“守夜人。”我说,“他们不想看到我们联合,所以派人混进来制造恐慌。”
老周用绳索绑住那人的双手,对门外喊了一声。两名队员冲进来,协助控制现场。
“搜他全身。”老周说,“包括衣服夹层。”
那人不再反抗,只是冷笑。
我把目光转向其他代表。“现在我们知道,他们已经开始渗透。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核实。那个地下三层的求救信号,也需要验证真实性。”
“你怎么验?”铁西技术员问。
“用备用信道发送定向脉冲。”我说,“如果对方还能回复,说明信号源仍然存在。如果没反应,那就是陷阱。”
“那协议呢?”南七代表问,“我们还要签吗?”
我看着桌上那份还没盖章的文件。
“暂时搁置。”我说,“等我们确认外部情况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清查会场,拔掉所有监听点,封锁通讯频段。”
老周点点头,“我已经让人检查周边区域,确保没有第二个潜伏者。”
我走到主控台前,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零域再次运转,这一次目标明确——定位四枚隐藏信号源的具体位置。
第一枚在帐篷右后方的支架凹槽里,第二枚缝在地毯背面,第三枚藏在投影仪散热口,第四枚……
突然,那枚信使背包里的通讯器剧烈震动起来。
屏幕自动亮起,一行字跳了出来:
“你们以为抓到的是间谍?”
“其实,你们已经错过了真正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