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波形刚出现那道异常脉冲,我的手指就悬在了终端重启键上方。它不像杂波,也不像自然干扰,更像是某种信号的回响——和我们刚建立的链路格格不入。
老周站在我旁边,眉头锁着:“这频率……怎么还在往上爬?”
我没回答。零域的感知在脑内微微震颤,像是有东西正从远处推着空气压过来。还没等我调出扫描模式,整个指挥台的指示灯猛地一亮,随即全部熄灭。
紧接着,一声闷响从营地东区传来。
不是爆炸,也不是撞击,而是一种低频震动,像是金属被强行扭曲时发出的呻吟。我转身看向校车方向,车顶的偏转板原本泛着微光,此刻已经黯淡下去,表面浮现出几道细密的裂纹。
“断电了。”老周一把掀开配电箱盖板,里面火花一闪,他迅速缩手,“主线路烧了。”
我抓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没反应。再试备用电源开关,面板黑着,连应急照明都没亮。不只是通讯系统,所有带电路的设备全停了。
“苏晴!”我朝医疗帐篷跑过去。
她正跪在地上,一只手捏着呼吸球囊,另一只手固定面罩。病床上那个慢性肺阻塞患者脸色发青,胸廓几乎不动。电动呼吸机停转,监测仪黑屏,连输液泵都卡死了。
我冲到药品柜前撞开柜门——电子锁失灵,卡扣咬死。肩膀撞上去的一瞬,木板裂开一道缝,我再加力,整扇门脱落下来。药架上的手动器械散了一地,我捡起一个橡胶球囊扔给苏晴。
她接住,立刻开始手动供气,节奏稳定,没有慌乱。
“能撑多久?”我问。
“看体力。”她头也没抬,“这种频率,十分钟就会手抖,二十分钟可能抽筋。”
我说:“最多半小时,我要让校车重新供电。”
她点了下头,眼睛仍盯着病人血氧变化。
我退到空地中央,掌心展开,蓝光浮现。零域启动时,视野里浮现出残余的能量轨迹——不再是平稳流动的灰白色,而是大片紊乱的深紫色条带,像被撕裂的布匹,在空气中横冲直撞。
这不是自然现象。
我把风暴前最后一段信号波形调出来,叠加在当前能量图谱上。两者吻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同样的起始频率,同样的上升速率,甚至连衰减曲线都一致。
那一刻我想起了五天前收到的那个神秘信号。它不是问候,也不是探测。它是触发指令。
我闭眼,把记忆拉回到更早的时候——第51章,我在意识深处看到的那道紫色裂隙。当时以为是精神负荷过载产生的幻觉,现在想来,那可能是真实存在的能量通道。而那个信号,是从通道另一端传来的第一道脉冲。
“不是太阳风暴。”我睁开眼,对赶来的老周说,“是人为的。有人在用定向电磁脉冲清洗区域。”
老周脸色沉了下来:“目的是什么?”
“清除电子节点。”我说,“任何正在运行的通讯系统、监控设备、数据终端,都会被强场击穿。我们的网络刚建好,正好撞在枪口上。”
他又问:“会不会再来一次?”
我摇头:“不确定。但第一次的峰值还没完全消退,说明源头发射周期还没结束。我们现在处在余波区,随时可能遭遇二次冲击。”
他看了看四周瘫痪的设施:“不能在这儿待了。”
“进校车。”我说,“外壳经过零域重构,内部形成了一层类法拉第结构,能挡住一部分低频干扰。先把人转移进去,尤其是医疗组。”
他立刻去组织撤离。
我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检查校车动力核心。打开检修盖,电池组接口处有焦痕,保险丝熔断,但储能单元本身没炸。偏转板控制模块烧了,不过主板框架还在。
“能修。”我对老周说,“只要换掉烧毁的继电器,再用零域补一层导流层,就能恢复基础屏蔽功能。”
“需要多久?”
“一个小时,如果材料齐全的话。”
他点头,转身安排人去仓库找替换零件。
我蹲在校车底盘旁,从随身包里抽出一张草图纸,用炭笔画出地下掩体的初步构型。目标位置是旧地铁通风井,深度十五米,混凝土结构厚实,周围没有大型金属残留物,理论上能隔绝大部分电磁渗透。
图纸上标注了三层屏蔽设计:最外层用净化后的复合板做反射层,中间填充碳纤维网格吸收残余能量,内层再加一道零域生成的离子屏障,用来应对高频突波。
画到一半,苏晴从车里探出身子:“林川,病人情况稳定了,但这样手动维持撑不了太久。我们需要恢复一台呼吸机。”
我说:“电力系统全毁了,没法直接供电。”
“有没有可能局部供能?”她问,“比如只启动一台设备?”
我想了想:“可以试试临时搭一个稳压回路。用校车电池组做电源,加装限流保护,避开主配电网络。”
她立刻钻回去准备器械。
我收起图纸,走向维修区角落的工具架。翻找稳压模块时,手指碰到一块发热的金属片——是刚才从偏转板拆下来的控制芯片。表面已经龟裂,但内部晶格还有微弱共振。
我把它拿到眼前,启动领域扫描。在能力视野中,芯片内部残留着一段未完全损毁的数据流。格式陌生,但脉冲间隔规律,和之前那道神秘信号完全一致。
这不是普通的电涌残留。
这是记录。
我把芯片收进口袋,决定等局势稳定后再解析。
回到校车旁,老周带着人把备用电池组搬了过来。我接过新继电器,开始接线。动作要快,但不能出错。每一步都得精确,否则下次风暴来时,连这点遮蔽都会失效。
接通电源后,我再次启动零域,将蓝光引导至偏转板背部。光丝缠绕在断裂的导流槽上,逐层重建通路。我能感觉到精神力被缓慢抽走,太阳穴胀痛,视线边缘有些模糊,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十分钟后,偏转板表面重新泛起微光。测试电压通过,反馈正常。
“行了。”我说,“至少能挡下中等强度的脉冲。”
老周拍了下车身:“接下来呢?”
我看向远处那片变电站废墟。风从那边吹过来,带着一股烧焦的气味。
“找安全区。”我说,“现有的营地太暴露,必须换个地方。我打算把指挥中心迁到地下,利用通风井建一个抗扰掩体。今天就开始勘测入口。”
他没问能不能成,只说:“需要多少人?”
“五个,带切割工具和照明设备。先打通入口,再检测结构稳定性。”
他点点头,转身去点人。
我拿起图纸,走向维修区临时搭的帐篷。地面铺着一块防水布,我把图纸摊开,用石块压住四角。炭笔在纸上移动,标注出屏蔽层厚度、支撑点位置、电缆走向。
苏晴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药品清单:“我已经清点完了,应急物资够用三天。但如果设备不能恢复,抗生素和胰岛素储存会出问题。”
我说:“地下温度稳定,湿度也能控制。只要把制冷模块搬进去,就能当临时药库。”
她看了眼图纸:“你真的觉得那里安全?”
“比这儿安全。”我说,“埋得深,结构完整,没有大面积金属堆积。而且……”我顿了一下,“它不在上次信号的主辐射路径上。”
她没再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车里去了。
我继续画着图,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维修区显得格外清晰。
远处,校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身一半漆黑,一半覆盖着蜂窝护层。车顶的偏转板微微倾斜,像一只竖起的耳朵,仍在等待下一个信号的到来。
我的手指忽然停住。
图纸上,第三层屏蔽结构的连接点位置,炭笔的痕迹微微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