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三号医疗点的门时,苏晴正站在电磁屏蔽帐篷外记录数据。她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眉头没松开过。帐篷里躺着三个人,呼吸节奏完全一致,像是被同一根线牵着。
她抬头看我进来,声音压得很低:“他们的情况在变。心跳从每分钟七十次同步到了六十八,脑波频率也在缓慢靠拢。现在连体温都差不到零点一度。”
我没有说话,直接启动零域感知。能量场扩散出去,立刻捕捉到一丝异常波动——微弱,但熟悉。那是空间褶皱残留的信号,和我在残片实验中感受到的频率一致。
“是折叠能量。”我说,“它还在影响他们。”
苏晴点头,“我已经切断了外部电源和无线信号,可症状没有缓解。这种同步不是疾病,更像是……某种连接。”
我走到帐篷边缘,伸手触碰隔离膜。表面有一层细微震颤,像有看不见的波纹在流动。我闭眼集中意识,用零域扫描三人神经系统的能量分布。图像在脑海中浮现:三个大脑的电信号呈现出高度重合的波形,中间有一条稳定的共振通道,持续传递着低频脉冲。
这不是偶然。
“拿频谱仪来。”我对苏晴说。
她递过设备。我一边采集实时脑波,一边在空中构建虚拟神经网络模型。零域将数据具象化,三人大脑活动的叠加图谱悬浮在我面前。那条共振通道清晰可见,起点位于枕叶区域,正好对应视觉皮层接收外界能量刺激的位置。
“他们是通过眼睛接触的。”我开口,“复合板背面的符文会释放微量光频信号,普通人看不出异样,但它能穿透角膜,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
苏晴盯着图谱看了几秒,忽然问:“这种频率……是不是和蓝色种子刚激活时的一样?”
我心里一沉。
没有回答,我调出记忆中的能量波形记录。对比结果显示,两者初始频率偏差小于百分之二,衰减曲线几乎重合。唯一的区别是强度——种子释放的是广域生态激活信号,而这块板材上的符文,把能量压缩成了定向渗透模式。
“灰点不是随便选的材料。”我说,“他们知道这东西会影响人体,甚至可能早就测试过效果。”
苏晴沉默了一会,转身打开样本箱。“先查基因层面有没有变化。如果神经系统能被同步,dNA也可能受影响。”
我们转移到临时指挥舱的医疗分析区。这里有一台便携式基因测序仪,精度有限,但配合零域辅助应该能提取关键信息。
第一轮检测失败了。
屏幕显示序列读取中断,提示“目标片段动态不稳定”。我放大局部图像,发现第17号染色体的部分碱基排列在不断重组,就像有某种力量在持续修改代码。
“常规设备不行。”我说,“需要更高灵敏度的探测。”
苏晴看着屏幕,“你上次用零域稳定建筑结构的时候,能不能试试用在分子层面?”
我想了一下,点头。
我站在测序仪上方,调动精神力,在设备内部构建一个微型能量场。零域信号以特定频率震荡,压制分子热运动带来的干扰。仪器嗡鸣声变了,指针缓缓回升。
第二次采样开始。
几分钟后,完整序列终于呈现出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异常——一段插入式碱基序列,排列方式与蓝色种子表面的符文结构完全一致。更关键的是,这段序列正在激活端粒酶基因的表达位点,导致细胞分裂速度提升百分之十九。
“这不是损伤。”苏晴低声说,“是功能性改造。他们的身体在自我优化,但节奏太快了。神经系统还没适应这种改变,才会出现震颤和同步反应。”
我盯着那串碱基序列,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这不是副作用。”我说,“而是设计的一部分。灰点想观察的不只是空间折叠的稳定性,还有它对人体基因的影响。我们在重建社区,他们在收集生物数据。”
苏晴抬眼看我,“你是说,这些人……是实验对象?”
“被动的。”我收回视线,“但他们体内确实发生了变化。如果我们能控制这个过程,或许可以反过来利用它。”
她没接话,而是重新调出三名患者的生理日志。血压、心率、脑电、代谢速率……所有指标都在向同一个值靠拢。
“问题不在突变本身。”她说,“而在同步化。一旦个体失去独立调节能力,就成了整体的一部分。这不是进化,是剥夺。”
我明白她的意思。
自由意志的基础是差异。当所有人反应一致,思考趋同,危险就不只是健康问题,而是生存方式的瓦解。
“必须切断外部能量源。”我说。
“不能直接断。”苏晴摇头,“他们的神经系统已经依赖这个频率维持平衡。突然中断可能导致神经回路崩溃,轻则昏迷,重则死亡。”
我停下动作。
这就难了。
既要阻止进一步变异,又不能引发急性脱钩反应。唯一的办法是逐步削弱影响。
“我可以制造一个缓冲场。”我说,“用零域模拟低频干扰,慢慢降低耦合强度,让他们身体自己调整回来。”
“同时要建立监测系统。”她补充,“每天采集基因表达数据,看变异进程是否可控。一旦发现不可逆激活,就得启动应急预案。”
我们开始分工。
我负责设计干扰场参数,在终端上绘制能量分布模型。零域将蓝图实体化,在空气中形成一圈隐形屏障,覆盖整个医疗区。它的作用不是隔绝,而是扭曲折叠能量的传播路径,让其衰减速度加快。
苏晴则搭建动态追踪程序。她把三名患者的各项指标设为监测节点,设定四项关键阈值:脑波同步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端粒酶活性翻倍、神经震颤幅度持续上升、自主呼吸节律消失。只要触发任意一项,立即进入干预流程。
“命名一个档案吧。”她在创建文件夹时问我。
我想了下,“叫‘蓝痕01’。最高机密等级。”
她点了确认。
屏幕亮起,基因图谱与能量场叠加模型并列显示。数据流持续滚动,记录着这场无声的改变。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先稳住现状。”我说,“等老周那边完成剩余复合板的封存,我们就彻底切断外部输入。在这之前,不能让更多人接触那些材料。”
她点头,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些变异不是终点。它背后有更深的东西——蓝色种子的原始编码,空间折叠的技术来源,还有灰点真正想要的结果。
但现在,我们只能守住眼前这一环。
我拿起终端,准备上传初步报告。刚输入标题,苏晴忽然出声。
“林川。”
我抬头。
她指着其中一名患者的最新脑波图,“你看这里。”
我走过去。屏幕上,原本平稳的共振曲线出现了一个微小凸起,持续时间不到半秒,像是某个信号短暂突破了屏蔽层。
“这不是内部波动。”她说,“是外部传来的。”
我立刻调取干扰场监控日志。在同一时间点,零域屏障记录到一次极短的能量脉冲,频率与复合板符文完全相同。
但所有的板材都已被封存。
“信号是从外面进来的。”我说。
苏晴看向窗外。远处,尚未拆除的旧单元骨架静静矗立在风沙中。
其中一块复合板,还嵌在东区三号单元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