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通情达理地摆摆手：“没事没事，能治病就行！林姑娘配的药，我放心！”
送走老先生，锦书坐回位置，眉头微蹙，在账册备忘页上记下：“党参告罄。催货。”
没过多久，诊案前又坐下一位中年妇人，面色晦暗，神情疲惫。
“林大夫，我这身上老没劲儿，心慌气短的，睡也睡不好，吃了好些补药也不见好啊……”
林芷仔细问了症状，诊脉、观舌。
沉吟片刻道：“气血亏虚日久，心失所养。需气血双补，安心神。”
“配‘归脾汤’：黄芪五钱，炒白术三钱，茯苓三钱，龙眼肉三钱，酸枣仁四钱，木香一钱，当归三钱，远志二钱，炙甘草二钱，另加阿胶珠三钱。”
林芷口述药方时，锦书已经竖起了耳朵。
当归柜倒是刚补满，黄芪、白术、茯苓这些常用药也充足，但听到“阿胶珠”时，她心里咯噔一下。
“林妹妹，”锦书在林芷写完方子的间隙，立刻小声提醒，
“阿胶珠……库房里只剩不到一两了。前两天给赵家娘子配保胎药，用了不少。”
林芷笔尖一顿：“只剩这点？”她看向锦书，锦书肯定地点头。
“这位大姐，”林芷转向病人，语气温和但直接，
“方子里这味阿胶珠，是补血养阴的好药，但铺子里眼下存货实在紧张，只有不到一两的量。”
“你看，是先用这点，我再给你配上同等分量的熟地补气血之基？还是等过几日新货到了再来抓？阿胶珠价贵，缺货部分价钱会减掉。”
妇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缺药，脸上显出犹豫：“熟地……林大夫，熟地也行吗？效果差多少？”
“熟地补血养阴也是主力，力道稍缓，但胜在稳妥。”
林芷解释，“若你气血亏虚得厉害，配上阿胶珠自然更快见效些。但眼下只能先这么调配。你若不急，等几日新货也行。”
妇人想了想自己浑身没劲、心慌难受的样子，咬咬牙：“算了，先抓药吧！就按您说的，用熟地补上缺的阿胶珠分量！等……等不及了。”
“好。”林芷在方子上添了几笔改动。
锦书暗暗松了口气，立刻开始抓药。她小心地称量出库房仅剩的那点阿胶珠，又配上足量的上好熟地黄片，在药包上同样仔细注明。
送走这位气血亏虚的妇人，诊室里暂时空闲下来。
锦书走到诊案旁，脸色凝重：“林妹妹，这已经不是今天头一回了。党参告罄，阿胶珠见底。还有，”
她翻出备忘本，“昨天盘库就发现，上等川贝母也只剩三两多，石菖蒲快没了，连常用的连翘都比往常消耗得快。咱们有些紧俏药材的存货，快接不上了。”
林芷放下笔。
“今年雨水多，好些药材收成、炮制都受影响。”
“伏牛山老周家又出事，像当归这种，要不是找到柳树屯的阿牛，差点就断了顿。其他药材……进货渠道怕是也受了波及。”
墨竹正好捣完药末进来找水喝，听到后半句，凑过来：“可不是嘛！老吴头也说，今年山上采药不容易，好些药材都贵了！要不……咱们也提提价？”
“不可。”林芷立刻否决，“街坊四邻都指着咱们这药铺子。药材贵了咱们就提价，他们更难。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价格。”
“那咋办？”墨竹咕咚咕咚喝完水，抹了把嘴，“眼看着药柜子要空了！”
冬梅也默默走了过来，手里还沾着野菊花瓣：
“姑娘，我上次去柳树屯，听张老药农提过一嘴，说今年好些小药铺都去邻县的大药材集散地‘四方集’碰运气了，那边货全，就是路远些，来回一趟得四五天，还得有门路……”
“四方集……”林芷沉吟着。
她知道那个地方，药材种类多，价格也相对公道，但来往运输成本和风险也大，通常是大药铺或批发商去的多。
锦书手下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清晰。她指尖飞快地拨动，眉头时松时紧，显然在进行复杂的盘算。
终于，算盘声停了。
锦书抬起头，看向林芷：“林妹妹，按冬梅说的，去一趟四方集。路费、雇车、食宿、加上采购药材的本钱，我粗粗算了一下，至少得准备这个数。”
她用手指在账册上写了个数字，“这几乎是铺子里能动用的所有活钱了，还得留出一点应急的周转。”
数字不小。
墨竹吸了口凉气：“这么多？”
冬梅也露出忧色：“是啊，万一路上有个闪失，或者集上价钱太高……”
林芷的目光扫过药柜，她又想起下午配药时的捉襟见肘——
街坊们信任草堂的药，不能让他们抓不到方子，更不能用次货充数。
“钱没了，可以再赚。”林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四方集，去一趟吧。”
墨竹立刻来了精神：“林姊说得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去一趟，把缺的货都补齐了，往后几个月心里都踏实！”
“只是……”锦书犹豫着，“钱都抽出去进货，万一这期间铺子有个急用，或是大宗的药款要付……”
林芷沉吟片刻：
“锦书，你算算，咱们手里还有几笔固定的进项能在这几天收回来？比如张记布庄的月结，西街王掌柜家上月的药钱……”
锦书立刻翻动账册：
“张记布庄的包药布钱前天刚结清。王掌柜家的…他家账期是每月初五，还有三天。”
“另外，南巷陈举人府上定制的安神香丸，尾款约定是交货后结，按说这两天也该送来了。”
“好。”林芷果断安排，“锦书，你这两天盯紧点，王掌柜家的药钱和陈举人府的尾款一到，立刻入账。”
“这笔钱加上铺子现有的活钱，应该够四方集的本钱。至于应急周转……”
她看向冬梅和墨竹，“冬梅，墨竹，铺子里常用的止血、退热、止泻这些应急成药，库房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