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温乐瑜已经醒了。她悄悄爬起来,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给沈听澜掖被角——昨天夜里,闺蜜又梦到穿书前的车祸,哭着攥着她的手说“乐乐,我怕再也回不去了”,此刻睡着还蹙着眉,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痕。
“别担心,”温乐瑜小声呢喃,指尖轻轻抚过沈听澜的眉心,“有我呢。”
她刚把灶台的火点着,院门外就传来了马蹄声。这年头拖拉机都稀罕,骑马更是少见,温乐瑜手一抖,柴火掉在地上,火星溅了满裤脚。
“是我,别怕。”门外传来低沉的嗓音,带着点清晨的沙哑,是顾晏廷。
温乐瑜这才松了口气,拉开门门。晨光里,顾晏廷牵着两匹枣红马站在院外,军绿色的常服熨得笔挺,腰间的武装带勒出紧实的腰线,裤腿扎在马靴里,露出一截利落的脚踝。他身后跟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年轻男人,嘴里叼着根草,吊儿郎当地晃着马鞭,正是顾晏廷的弟弟顾晏城。
“哥,你看我说啥来着,这儿的鸡都比城里的起得早。”顾晏城吐掉草根,冲温乐瑜挤眉弄眼,“这位就是大嫂吧?昨儿听我哥说,娶了个娇滴滴的美人,果然没骗我。”
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往后缩了缩,差点撞到身后的沈听澜。闺蜜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站在门槛内,睡袍的领口歪着,露出半边白皙的肩膀,看见顾晏城时突然瞪圆了眼——这张脸,分明就是书里那个把原主卖到深山的“人贩子”!
“你……”沈听澜的声音都在抖。
顾晏廷立刻察觉到不对,沉声喝止:“晏城,别胡闹。”他转向温乐瑜,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角,语气放缓了些,“我弟不懂事,吓着你了。”又指了指身后的马,“队里派我送你们去公社领粮票,知道你们刚下乡,缺东西。”
温乐瑜这才注意到马背上驮着两个大包袱,露出的边角里,有她眼熟的麦乳精罐子和花布——是顾晏廷昨天偷偷塞给她的,说“给你补身子”。
沈听澜却突然冲上来,一把推开顾晏城,护在温乐瑜身前:“你别靠近她!书里说你会把她卖给猎户换酒喝!”
顾晏城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啥书?还有这情节?我哥要是听见,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顾晏廷的眉头确实皱了起来,却不是因为顾晏城,而是看向沈听澜:“你说的是《八零娇媳逆袭记》?”
温乐瑜和沈听澜同时僵住。
“那书我看过,”顾晏廷的语气平静无波,“我弟在书里是个混球,但现实里,他敢动我媳妇一根手指头试试。”他看向温乐瑜,目光在她发白的脸上停了停,“书里写你冬天会冻掉脚趾,我托人在县城买了双棉靴,放在包袱里了。”
温乐瑜这才反应过来,顾晏廷早就知道她们穿书了。她看着男人宽厚的肩膀,突然想起昨天他帮自己挑水时,桶沿的水珠落在他手背上,她下意识说了句“书里说你这里有道疤”,他当时顿了顿,只说“那是后来留的,救你时被石头划的”。
“你……”温乐瑜的声音带着颤。
“别担心,”顾晏廷弯腰拿起地上的柴火,塞进灶膛,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军人,“书里的结局不算数。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让你受那些苦。”他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昨天听晏城说,你俩是穿书来的,还弄反了婚事?”
沈听澜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顾晏城虽然吊儿郎当,看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书里的阴狠,反而带着点好奇:“所以你本该嫁给我哥,她本该嫁给我?”他挠了挠头,“那还换不换了?我哥那木头疙瘩,怕是不懂疼人。”
“换什么换!”沈听澜叉着腰,突然想起书里顾晏城后来为了护她,被人打断了腿,眼眶一热,“就不换!你虽然混,但书里你最后……”
“最后我咋了?”顾晏城凑过来,一脸八卦。
“没、没什么!”沈听澜把话咽回去,转身把温乐瑜往灶房里推,“乐乐,快做饭!别理这混球!”
顾晏廷看着沈听澜气鼓鼓的背影,突然笑了,是那种极淡的笑意,却像春风化雪般落在温乐瑜心上。他从马背上解下包袱,里面除了棉靴,还有件新做的棉袄,针脚细密得不像出自糙汉之手。
“我娘做的,她说城里姑娘怕冷。”顾晏廷把棉袄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耳根悄悄泛红,“你身子弱,别冻着。”
温乐瑜抱着棉袄,鼻尖突然一酸。书里写顾晏廷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糙汉,可眼前的男人,会记得她随口提的“想吃甜面汤”,今早特意带了红糖来;会在她被顾晏城逗得脸红时,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开;甚至连她怕黑,都记得在床头挂盏小马灯。
“谢谢。”她小声说。
“该做的。”顾晏廷别过脸,假装看天边的云彩,声音却比刚才软了些,“等会儿领完粮票,我带你去供销社,想买啥就买啥。”
灶房里传来沈听澜和顾晏城的吵嚷声,大概是顾晏城又说了什么混话,被沈听澜追着打。温乐瑜听着那热闹的动静,突然觉得,这穿书的乌龙,或许真是件好事。
顾晏廷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块玉佩,温润的羊脂白,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安”字。
“我娘给的,说戴着保平安。”他把玉佩塞进她手里,动作快得像怕她拒绝,“书里的事别往心里去,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温乐瑜攥着玉佩,掌心的温度透过玉石传过来,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她抬头时,正撞见顾晏廷看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书里写的冷漠,只有藏不住的护惜,像冬日里的炭火,不炽烈,却足够暖透整个寒冬。
早饭时,顾晏城被沈听澜揍得嗷嗷叫,却还嬉皮笑脸地往她碗里夹肉:“哎哎,别打了!再打我哥该心疼了——嫂子,这肉是我特意给你留的,我哥不让我吃!”
沈听澜瞪他一眼,却把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算你识相。”
顾晏廷默默给温乐瑜盛了碗甜面汤,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突然开口:“下午我休沐,带你俩去后山捡栗子,听说那儿的栗子熟了。”
“好啊好啊!”沈听澜立刻举手,眼睛亮晶晶的,“我在书里看到过,后山有片栗子林,可美了!”
温乐瑜看着闺蜜兴奋的样子,又看了看对面默默喝粥的顾晏廷,突然觉得,穿书或许不是惩罚,而是给了她们一次改写命运的机会。书里的苦难还在,但身边的人已经变了——那个本该冷漠的糙汉,成了护她的铠甲;那个本该是反派的混混,成了吵吵闹闹却真心待她们的家人。
饭后,顾晏廷牵着马,温乐瑜坐在他身后,手臂轻轻环着他的腰。男人的腰腹紧实有力,隔着军装都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路过公社门口时,有人指着她们笑:“看,顾排长把媳妇宠上天了!”
顾晏廷的嘴角微微上扬,勒住缰绳放慢速度,回头对温乐瑜说:“坐稳了。”
风掠过耳边,带着山野的清香,温乐瑜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突然想起书里的结局——原主冻死在那个冬天,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窝头。
而现在,她的手里攥着温润的玉佩,怀里揣着刚买的奶糖,身后是能为她劈开风雪的男人。
“顾晏廷,”她小声喊他的名字。
“嗯?”
“没什么,”她笑了,声音轻快得像林间的鸟,“就是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了速度,马背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在为这崭新的日子,奏响最欢快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