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晚秋和张老铁已经跑出了二十多里地。通往边关的土路被露水浸得泥泞，两人的裤脚沾满了泥点，草鞋磨穿了底，脚掌被碎石硌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歇……歇会儿吧……”张老铁扶着路边的老槐树，弯着腰大口喘气，他鬓角的白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蜡黄的额头上，“再这么跑，没等见到赵将军，俺们就得累死在路上。”
林晚秋也喘得胸口发闷，她靠在树干上，望着前方蜿蜒的路，眉头拧成了疙瘩。怀里的玉佩硌得肋骨生疼，那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陆承宇还在黑风寨等着救援，李乡绅的阴谋随时可能败露，月圆之夜越来越近了。
“不能歇。”她从怀里摸出最后半块玉米饼，掰了一半递给张老铁，“吃点东西再走，天黑前必须赶到边关。”
张老铁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干硬的饼渣卡在喉咙里，咽了半天也没下去。“妹子，你说……承宇他们能撑住吗？”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揪，她用力咬了咬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稳住声音：“能。陆承宇聪明，张大哥他们也都是硬汉，肯定能撑到咱们搬来救兵。”话虽如此，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空间。自打穿越到这个乱世，空间里的灵泉水和肥沃土地不知救过多少次急，此刻掌心的刺痛让她灵光一闪——空间里那条活水溪流，能不能派上用场？
“张大叔，你在这儿等俺片刻。”林晚秋把饼子塞进他手里，转身钻进路边的灌木丛。确认四周无人后，她默念口诀，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熟悉的白雾漫过脚踝，成片的玉米地在晨风中翻涌着绿浪，溪流撞击鹅卵石的清脆声响在耳畔回荡。
她快步跑到溪边，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灵泉水依旧清澈见底，泛着淡淡的莹光，触手温热。空间里的土地永远是湿润的，哪怕外面天干地裂，这里的蔬菜也长得郁郁葱葱。可怎么才能把水引出去？
林晚秋沿着溪边来回踱步，目光扫过岸边丛生的芦苇。上次为了储存伤药，她在空间里砍了些竹子做竹筒，那些剩下的竹片或许能派上用场。她跑到存放杂物的石屋，果然在墙角找到了一堆劈好的竹片，还有几卷用来捆玉米秆的麻绳。
“有了。”她眼睛一亮，拿起竹片比划着。如果把竹片拼接成槽，一头接在空间溪流的下游，另一头从空间边界伸出去，说不定能引出水流。虽然量不会太大，但只要能持续不断，总能解燃眉之急——至少能让村口那片菜园活下来。
村口的菜园是庄子的命根子。去年冬天流寇过境时，村民们拼死护住了那二分地，开春后种上了豆角、黄瓜和茄子，就盼着夏收时能添些菜蔬。可这阵子天旱，小溪被流寇堵了大半，井水要优先供人饮用，菜园早就干得裂了缝，几株好不容易结出的小黄瓜蔫得像晒过的草。
林晚秋的心沉了沉。如果庄子里的人知道陆承宇被困，必定人心惶惶，要是连这点蔬菜都保不住，怕是不等流寇来犯，大家就得先乱了阵脚。她必须在离开前，把菜园的事安顿好。
她抱起一堆竹片和麻绳，快步走出空间。张老铁正踮着脚往灌木丛里张望，见她抱着东西出来，吓了一跳：“妹子，你这是……”
“这是俺攒下的竹片，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林晚秋含糊地解释着，把竹片捆成一捆背在肩上，“走吧，路上俺跟你说个事。”
两人重新上路，林晚秋一边走，一边把用竹片引水灌溉菜园的计划说了一遍。张老铁听得眼睛发直：“你是说……用这些竹片把水引到菜园？可哪来的水啊？井水都快见底了。”
“俺自有办法。”林晚秋没细说空间的事，只道是发现了一处隐蔽的山泉，“你只需帮俺把竹片接好，夜里悄悄埋在地下，别让人发现就行。”
张老铁虽然满肚子疑问，但看她神色笃定，也没再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俺信你。等救回承宇他们，俺就跟你回庄子弄这事。”
“不，现在就得安排。”林晚秋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那块刻着“李”字的玉佩，塞进他手里，“张大叔，你拿着这个去边关找赵将军，把李乡绅通敌的事说清楚。玉佩是证据，亲兵的死也是证据，将军一定会信你。”
张老铁愣住了：“那你呢？”
“俺得回庄子。”林晚秋望着来路，眼神异常坚定，“引水的事必须俺亲自做，而且……丫蛋还在庄子里，俺不放心。”
“可你一个人……”
“俺能行。”林晚秋打断他，从空间里摸出一小瓶灵泉水塞进他怀里，“这水你带好，路上要是伤着了，涂一点能止痛。记住，见到赵将军后，让他多带些人手，黑风寨地势险要，流寇又熟悉地形，硬闯怕是要吃亏。”
张老铁看着手里的玉佩和药瓶，眼眶忽然红了：“妹子，你可得小心啊。”
“放心吧。”林晚秋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快去，别耽误了时辰。”
看着张老铁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林晚秋才转身往回走。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地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深吸一口气，从空间里取出一双新草鞋换上，又摸出两个白面馒头——这是她特意留着的干粮，此刻正好用来补充体力。
往回走的路似乎比来时更长。林晚秋不敢走大路，专挑山林间的小道穿行，遇到陡峭的山坡就手脚并用地爬，被荆棘划破的伤口渗出血来，和汗水混在一起，又疼又痒。她不敢停下，脑子里反复盘算着引水的细节：竹片要接得严密，不能漏水；埋在地下要避开行人常走的路；出水口要藏在菜园角落的老槐树下，用杂草掩盖……
走到日头偏西时，她终于看到了庄子外那片熟悉的玉米地。远远望去，打谷场上空无一人，村口的篱笆完好无损，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越是平静，林晚秋心里越是不安，她猫着腰躲在暗处观察了半个时辰，确认没有流寇或陌生人才敢靠近。
“晚秋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晚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丫蛋背着个小竹筐，正蹲在篱笆边挖野菜，筐里只有寥寥几根苦苦菜。小姑娘穿着她给的那件半旧棉袄，袖口磨破了边，看到她时，眼睛瞬间亮了，随即又涌上水汽。
“你咋在这儿？”林晚秋快步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指腹摸到一片粗糙的茧子——显然是这几天帮着干活磨出来的。
“王二婶让俺出来挖点野菜，家里的粮不多了……”丫蛋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俺们都以为……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林晚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蹲下身，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俺答应过要带你过日子，就一定说到做到。村里……没出什么事吧？”
丫蛋摇摇头，又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前天夜里有流寇来探过，被巡逻的大叔打跑了。王二婶说，他们是来看看咱们有没有防备……还有，村口的菜园快旱死了，二婶子偷偷哭了好几回，说要是菜没了，下个月怕是要断粮。”
林晚秋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她所料，庄子里的情况比想象中更严峻。她摸出个白面馒头塞进丫蛋手里：“快吃，吃完带俺去菜园看看。”
小姑娘捧着馒头，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是……给俺的？”
“嗯，快吃。”
丫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温热的麦香在舌尖散开，她眼圈一红，眼泪“吧嗒吧嗒”掉在馒头上。自爹娘死后，她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软和的白面馒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菜园走，刚过篱笆就闻到一股焦糊味。原本该挂满豆角的藤蔓枯黄卷曲，贴在干裂的土地上；几株茄子秧被晒得只剩下光秃秃的秆，只有角落里那棵老槐树还勉强立着，叶子却黄了大半。
“你看，都成这样了。”丫蛋指着裂开的土块，声音发颤，“王二婶每天天不亮就来浇水，可井里的水越来越少，根本不够……”
林晚秋蹲下身，指尖插进土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灼人的干燥。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沟通空间——溪流的水声仿佛就在耳边，清凉的水汽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掌心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水珠。
“有办法了。”她对丫蛋眨了眨眼，“今晚你帮俺个忙，咱们让菜园活过来。”
夜深人静时，庄子里的灯都灭了，只有巡逻的村民提着马灯，在篱笆外投下晃动的光晕。林晚秋背着一捆竹片，丫蛋提着篮子跟在后面，两人借着槐树的阴影，悄悄溜进了菜园。
“晚秋姐姐，这样真的能引来水吗？”丫蛋压低声音，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眼睛却好奇地盯着那些竹片。
“试试就知道了。”林晚秋从空间里取出一把小铲子，“你帮俺看着人，俺来挖沟。”
月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林晚秋挥动铲子，泥土被翻出湿润的黑褐色，她将竹片一根根接起来，接口处用麻绳捆紧，再小心翼翼地埋进沟里。竹片的一端朝着菜园深处，另一端则藏在篱笆外的灌木丛里——那里是她早就选好的空间出口。
丫蛋蹲在篱笆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村口的方向，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有人来了！”
林晚秋心里一紧，赶紧把最后一段竹片埋好，用杂草盖严实，拉着丫蛋躲到老槐树后面。只见两个巡逻的村民提着灯笼走过，嘴里还低声说着话。
“你说晚秋妹子和承宇哥啥时候能回来？”
“不好说啊……黑风寨那地方邪乎得很……”
“唉，要是他们再不回来，这菜园怕是真保不住了。王二婶今天去井里打水，桶都快提不上来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晚秋才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走到篱笆边，确认四周无人后，默念口诀打开空间入口，将竹片的末端轻轻放进溪流里。
“能行吗？”丫蛋凑过来，小脸上满是期待。
林晚秋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埋竹片的地方。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地面忽然渗出一小片水渍，紧接着，湿润的痕迹顺着竹片延伸的方向缓缓蔓延，枯黄的豆角藤蔓根部渐渐泛起湿润的光泽。
“真的有水！”丫蛋惊喜地捂住嘴，生怕喊出声来。
林晚秋也松了口气，眼角忽然有些发热。她蹲下身，看着那些贪婪地吮吸着水分的蔬菜，忽然想起陆承宇教她射箭时的样子，想起张猎户送来的野兔，想起王二婶烙饼时的笑容——这个庄子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都早已成了她放不下的牵挂。
“咱们得让水流得再快些。”林晚秋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塞，塞进竹片末端，只留下一个细小的缝隙，“这样既能慢慢灌溉，又不会让人发现异常。”
丫蛋点点头，忽然指着菜园角落：“那里的茄子秧快死了，能不能多浇点水？”
林晚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几株茄子秧确实蔫得厉害，便悄悄挪了挪竹片的角度，让水流多分过去一些。“等天亮了，它们就会好起来的。”
两人守在菜园里，直到确认水流稳定后才悄悄离开。走在回屋的路上，丫蛋忽然仰起脸：“晚秋姐姐，你是不是有啥秘密？”
林晚秋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等你长大了，俺再告诉你。”
丫蛋没再追问，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小小的手掌带着暖暖的温度：“不管你有啥秘密，俺都信你。”
回到屋里，林晚秋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坐在炕沿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张老铁能不能顺利见到赵将军？陆承宇他们在黑风寨有没有受伤？李乡绅会不会提前动手？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林晚秋被一阵喧闹声惊醒。她披衣下床，刚走到门口，就见王二婶举着个茄子跑进院子，脸上的皱纹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
“晚秋妹子！你快看！”王二婶把茄子递到她面前，那紫莹莹的外皮上还挂着水珠，沉甸甸的足有半斤重，“菜园里的菜活了！茄子都长这么大了！”
林晚秋心里一喜，跟着她往菜园走。只见原本枯黄的菜地此刻一片生机勃勃，豆角藤蔓抽出了嫩绿的新芽，黄瓜架上挂着弯弯的小黄瓜，连最耐旱的辣椒都结出了鲜红的果实。村民们围在菜园里，个个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真是邪门了！”王大柱挠着后脑勺，“昨天还蔫得快死了，今天咋就活过来了？”
“是不是夜里下过雨？”有人问。
“没有啊，俺半夜起来上茅房，天上连个云影都没有。”
张猎户的儿子忽然指着地面：“你们看！这里的土是湿的！好像有水流过的痕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地面上有一条淡淡的水痕，一直延伸到篱笆外的灌木丛里。林晚秋心里一紧，正要说话，却见丫蛋忽然指着天空：“快看！是喜鹊！喜鹊来报喜了！”
大家都抬头看去，几只黑白相间的喜鹊正落在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真的在传递好消息。王二婶拍着大腿笑道：“肯定是老天爷保佑！知道咱们庄子不容易，特意送水来了！”
村民们纷纷点头称是，没人再追问水的来源，只是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该摘些什么菜回去。林晚秋看着丫蛋偷偷朝她眨眼睛，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这个小小的姑娘，已经学会了为她保守秘密。
“晚秋妹子，你看这菜长得多好！”王二婶摘了一把豆角塞进她手里，“等承宇他们回来，俺给你们做豆角焖饼，让他们也尝尝鲜！”
“好啊。”林晚秋笑着点头，眼眶却有些发热。她知道，这些水灵灵的蔬菜不仅能填饱大家的肚子，更能给这个在恐惧中等待的庄子带来一丝希望。
可希望的背后，危机仍在潜伏。林晚秋望着黑风寨的方向，那里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她摸了摸怀里的匕首，指尖冰凉——空间引水只能解一时之困，要想真正守住这个庄子，守住身边的人，还得靠手里的刀，靠心里的勇气，靠那份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信念。
傍晚时分，王二婶真的烙了饼，炖了豆角，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丫蛋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小脸上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容。林晚秋看着她，忽然觉得，无论接下来要面对多少艰难险阻，只要能守护住这份简单的温暖，一切都值得。
夜色再次降临，林晚秋又悄悄来到菜园，检查竹片的水流。月光下，湿润的土地泛着微光，新长出的黄瓜顶着嫩黄的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她知道，只要这水流不断，菜园就不会枯萎；只要希望不灭，等待就终会有结果。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马蹄声。林晚秋心里一紧，快步跑到村口，只见夜色中，一队骑兵正朝着庄子的方向疾驰而来，领头的那匹白马格外醒目——那是赵将军的坐骑！
“来了！救兵来了！”林晚秋激动得声音发颤，转身朝着庄子里大喊，“赵将军来了！陆承宇他们有救了！”
村民们纷纷从屋里跑出来，打谷场上瞬间亮起了无数盏灯笼，像一片温暖的星海。丫蛋跑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小脸上满是喜悦和期待。
林晚秋望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忽然觉得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她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李乡绅的阴谋，月圆之夜的危机，都还在等着他们。但此刻，看着身边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她忽然有了无比坚定的信心——只要大家团结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守不住的家。
夜风拂过菜园，带来蔬菜生长的清新气息，也带来了远方胜利的讯息。林晚秋握紧丫蛋的手，望着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土地，嘴角扬起了一抹坚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