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殿内,熔岩之海已复归平缓,暗金色的波涛轻轻拍打着龙骨祭坛的基座,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呜咽声,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空气中灼热的龙炎气息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厚重、带着淡淡咸腥海风与星辰尘埃混合的苍茫意韵。殿顶不再是封闭的穹顶,而是化作一片深邃的星空投影,星辰缓慢流转,投下清冷辉光,与下方暗沉的熔岩海洋形成奇异的对照。
四人围坐于祭坛中央。楚随云手握炎阳星钥,钥身金红色光晕流转,散发出温暖而磅礴的星辰之力,与他体内守星人血脉水乳交融。他闭目凝神,正全力炼化着这股新得的至阳本源,周身淡金色光华时涨时缩,气息稳步攀升,显然收获巨大。醉渔翁与阿木尔分坐两侧,各自运功调息。醉渔翁吞吐着殿内精纯的灵气,修复着硬撼龙息留下的暗伤,脸色渐复红润。阿木尔则引动星辰投影之力洗涤骨杖,杖身裂纹在星辉滋养下渐渐弥合,宝石光华愈发明亮。
而冷云霓,则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她并未像他人般全力疗伤或修炼,而是双手虚抱于膝前,那枚裂痕斑驳的寂灭之心静静悬浮。她银眸半阖,神识沉入一片极其危险的平衡之中——一边引导着炎阳星钥散发出的丝丝至阳余晖,如春风拂柳般温和地滋养着受损的经脉,抚平寂灭反噬带来的刺痛;另一边,则以新悟的寂灭真意化作无数细不可察的意念丝线,如同最精密的绣工,小心翼翼地缠绕、疏导着寂灭之心裂痕处依旧蠢蠢欲动的死寂黑气,将其约束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内,不让其彻底爆发,亦不强行压制以免引起更剧烈的反弹。
这个过程,如履薄冰,耗神至极。她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却是一片沉静。她能感觉到,在炎阳之力的温和刺激下,寂灭之心深处那缕得自守星人悲念与星泪菩提的金色光丝,似乎活跃了一丝,竟开始自发地汲取微量至阳气息,与寂灭本源缓慢融合,产生出一种非生非死、混沌未明的奇异波动。这波动极其微弱,却让她看到了彻底掌控甚至修复此物的一线可能。
数个时辰后,楚随云率先睁开双眼,眸中金红之光一闪而逝,气息浑厚,显然已彻底稳固了元婴中期巅峰的修为,对炎阳星钥的掌控也更进一步。他看向仍在小心翼翼平衡力量的冷云霓,眼中闪过担忧与敬佩。
又过了许久,冷云霓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银眸睁开,虽难掩疲惫,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通透之意。“暂时无碍了。”她轻声道,将寂灭之心收回怀中,那裂痕处的黑气似乎平息了许多。
见众人都恢复得七七八八,楚随云取出那枚得自龙魂的“镇海令”。令牌非金非玉,触手温凉,上刻龙纹星图,隐隐与整座大殿气息相连。他尝试将一丝血脉之力注入其中。
嗡!
令牌微颤,投射出一幅清晰的光幕。光幕之上,正是以镇海殿为中心、辐射方圆千里的详尽地貌图。可清晰看到他们所在的龙族遗宫位于一片巨大的黑色礁石群岛中央,外围是怒浪滔天的无尽海,而更远处,那令人心悸的归墟海眼如同一个永恒的黑暗漩涡,缓缓转动。光幕上,还标注着几处闪烁着不同光点的区域:有灵气充沛的岛屿,有疑似古修士洞府的遗迹,更有几处散发着危险红光的海域,显然盘踞着强大海兽或隐藏着空间裂缝。
“有此令在,我们对此地方圆千里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楚随云精神一振,“至少短期内,可避开许多未知风险,择路而行。”
然而,冷云霓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这些标注上。她银眸微凝,落在了光幕边缘,那归墟海眼漩涡深处,一个极其黯淡、若隐若现的奇异符号上。那符号并非龙文,也非守星古文,而是一种扭曲的、仿佛由无数原始星辰尘埃与混沌气流构成的印记,散发着与寂灭之心深处那丝混沌波动同源、却浩瀚千万倍的气息!
“这是……龙魂提及的‘混沌原初之气’可能存在的标记?”冷云霓心念一动,指向那符号。
楚随云仔细感应,摇了摇头:“镇海令中并无关于此符号的详细信息,似乎……这标记并非龙族所留,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存在,烙印在此地时空之中的痕迹。龙魂前辈或许也只是感知到它的存在,却未能深入探寻。”
就在众人凝视那混沌符号时,冷云霓怀中的寂灭之心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颤!并非反噬的躁动,而是一种仿佛遇到同源之物的、微弱的共鸣!虽然转瞬即逝,却让冷云霓银眸骤然亮起!
“不会错……那符号所在,极有可能就是混沌原初之气蕴藏之地!”她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唯有此等天地初开时的本源之气,方能引动寂灭之心的共鸣!”
众人闻言,皆尽肃然。归墟海眼深处,那是连龙族真魂都讳莫如深的绝险之地!但机遇,往往与危险并存。
“何时动身?”醉渔翁摩拳擦掌,眼中虽有凝重,却更多是冒险的兴奋。
冷云霓略一沉吟,目光扫过众人:“海眼深处,凶险未知,需做万全准备。我们需在此殿再停留一日。随云,你需彻底炼化炎阳星钥,熟悉其力;醉师叔,阿木尔族长,烦请炼制足够的避水、抗压、宁神符箓丹药;我需尝试将炎阳之力与寂灭真意进一步融合,多一分把握。”
计划已定,镇海殿内,四人再次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殿外,归墟海眼的咆哮隐隐传来,仿佛巨兽的催促。而殿内星空投影之下,一场深入混沌、探寻本源的终极冒险,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