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病了?”
承安帝觉得这是陆执在同他置气,故意装病,但身边太安静,他有些不习惯,思忖半天,还是让王公公带着御医去陆家看看。
陆执现在在家里,还真是在装病,仅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坐在床边,仰着脸,让叶析茶拿面粉给他在脸上上一层面粉。
陆执提醒叶析茶:
“眉毛得注意点,别叫面粉沾上一层白。”
不然他这戏还未开始演,就露馅了。
叶析茶拿着块小帕子,动作格外小心翼翼的给陆执在脸上抹面粉。
两人在房间里折腾了一阵,待结束时,再一看陆执,已经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了。
只见他面色苍白,唇瓣干裂,模样实在虚弱得紧,若不是知道他在装病,叶析茶看了都心疼得慌。
陆执刚躺下没多久,房间的门被敲响,叶析茶起身去开门。
没多久,王公公带着御医进来。
“小陆大人,听说您今日生病了,陛下心中惦念着您,特意叫奴才来看看您。”
王公公脸上带着笑意的快步踏进门,结果定住一看陆执那面色,神色惊惧不已。
“这才一日,怎么会看上去病得如此严重?”
这看上去,脸色如此惨白,竟十分像是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板似的。
叶析茶站在一边,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挤出几滴眼泪,疼得眼眶泛红。
“今早请大夫来看,说是夫君心中郁结,有一口毒火堵在了心口处,才这般模样。”
王公公闻言,连忙拉着后面的御医上前:“李御医,您快看看小陆大人。”
王公公着急得在房间里面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李御医蹲下身,细细的为陆执诊断,结果得出的结论,同叶析茶说的没有多少出入。
“我开几副药,陆大人吃了后,好生休养,最重要的,还是得放宽心,只有心气通畅了,病才好得快。”
陆执从李御医虚弱一笑:“有劳李大人了。”
“茶茶,您……咳咳……去将家中的那个陛下喝过的……咳咳……千金茶,装些给李大人带着回去。”
这简单的一句话,陆执足足断了几次气,才将它说完整。
说话的声音没有往常有活力,听得王公公又是一阵心中泛酸。
王公公心里难受,坐在床边同陆执絮絮叨叨的聊了许久。
“小陆大人,您也别怪陛下,陛下他心里始终是念着您的。”
“就前几日送您的那尊血玉,三皇子同陛下讨要了几个月,陛下都舍不得给出去。”
“就冲着这情分,您也得赶紧好起来。”
陆执闻言,眼泪说来就来:“陛下待我好,我是知晓的。”
“望公公回去后,好好宽慰陛下,让他莫为我担心,明日,明日……咳咳……我就回去当值了。”
“哎呦,这可使不得,有病咱们就好好养,养好了再去。”
陆执闻言,又是一阵感动,眼泪掉得大颗大颗的。
陆执现在模样看着很惨,叶析茶本来该心疼他的。
奈何一想到他夫君的脸上敷了满满一层面粉,现在这副正经模样全是装出来的,叶析茶就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
小哥儿咬着牙,努力的逼着自己做出一副十分悲伤的表情出来。
叶析茶努力控制着自己,结果抬头一看,看见陆执装太过了,脸上眼泪滑下,在那粉似的脸上滑出一道明显的痕迹出来……
叶析茶连忙挡在王公公和陆执的中间,一着急,就伸手抱住了陆执的脑袋捂在自己怀里。
“王公公,夫君他,他要休息了,您,您……”
陆执不明所以,因为这个动作比较暧昧,埋头的地方不太合适在王公公面前表现,他努力的在叶析茶怀里努力的仰起脸。
叶析茶拍了拍这不安分的大脑袋,又动作强硬的把陆执的脑袋给按下去。
不能叫陆执现在这张脸露出来,不然装病的事全被王公公给知道了。
那可是……欺君之罪! ! !
王公公看着人夫夫俩这莫名暧昧的动作,老脸一红,同手同脚的尴尬起身,简单的留了一句让陆执好好养病的话后,匆忙离开。
人走了,叶析茶轻轻舒了一口气,然而,陆执却不安分的咬了叶析茶一口。
叶析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现在同陆执的这个动作,究竟有多方便陆执咬他。
陆执咬着人,语气含糊不清的控诉:“叶茶茶,你刚刚,动作好霸道奥。”
叶析茶捧起陆执的脸,这一下看着陆执现在这张脸,他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他边笑,便喘着气同陆执道:“夫君,你脸上的面粉,方才差点被你的眼泪都给哭没了。”
陆执手指捻了捻自己的脸,不在意的回:“没关系,反正王公公视力不太好。”
叶析茶无奈的捧着陆执的脸亲了一口:“混蛋,又害我担心。”
陆执反客为主追问:“那你爱不爱这个混蛋?”
叶析茶没回答,陆执就一直缠着他问爱不爱。
直到最后,叶析茶被他闹得不行了,才垂着眼,不好意思的回了一个字:
“爱。”
哪怕陆执是个混蛋,叶析茶也爱。
很爱很爱。
这小哥儿每次说话,都能叫陆执心里软软的,恨不得把皇帝的宝库都给掏空了,搬回家来送给他。
…………
王公公回去的时候,是抹着眼泪回去的,可能是年纪大了,有些感性。
他在回宫的路上,越想陆执那张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眼泪止不住的落,最后通红着一张老脸回了宫。
“如何?”
承安帝依旧不动如山,面色冷峻,连脑袋都没抬起来看王公公一眼。
王公公抹了一把眼泪:“我去看小陆大人的时候,他脸色惨白得可怕,御医说,是郁结在心,才会生此一遭病。”
“简单的一句话,小陆大人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才说完,他让我告诉陛下您不用担心他。”
皇帝手中的笔不知何时顿住,久久未动。
承安帝今晚又失眠了,翻来覆去的,满脑子里都是王公公说的那些话。
他尝试让重要的国家大事占据自己的脑子,结果,没多久,陆执捧着一把瓜子出现在他脑袋里面。
还……还叫他爹,请他吃瓜子。
就,离谱。
第二日,陆执没再请病假,依旧将自己弄得十分虚弱的样子,去了皇宫。
钓鱼得趁热,得趁鱼情绪最为饱满的时候,才容易上钩。
承安帝看见陆执的时候,下意识打量了对方脸色好几眼,果然还是一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见状,他不由得怒道:“病了就待在家里好好养病,这般着急忙慌的过来做什么?”
陆执见状,摇晃着起身跪下,脑袋伏在地面上,声音肉眼可见的十分虚弱:“臣知罪。”
除此外,再无其他为自己辩解的声音。
承安帝下令让他回去,他也只能跪在地上,轻唤两句:“臣知罪。”
实在将皇帝弄得没有法子。
君臣两人今日相处的氛围属实太过安静了些,空旷的殿内,几乎只能听见承安帝落笔的声音。
陆执坐在下位,安静的垂着脑袋,自己看书,不发一言,模样难得的沉静。
若换了往常,陆执总爱在承安帝和王公公眼前弄出些什么动静,模样恣意又鲜活。
今日这般沉静模样,像是原本不知世事的少年,一下子被迫成长起来。
承安帝心中越念越不是滋味,明明前几日这臭小子,还十分兴高采烈的同他分享夫郎做的鞋子。
今日就这般安静下来,故事也不说了,也不显摆他夫郎茶茶了……
王公公也觉得今日的氛围格外的诡异安静,隐隐觉得陛下在生气的边缘。
但陆执恪守当臣子的本分,全程认真记录,还带病上班,倒也没有什么过错。
他只是,将之前外露的情绪,收敛起来,不再喜欢将陛下当成知心朋友,同陛下分享那些生活中的乐事了而已。
承安帝有心想破一番这般僵局,轻轻咳嗽两声后出言问:“你家中最近可还好”。
陆执低眉顺眼的回:“回陛下,臣家中一切都好。”
没了。
便这么一句话,没了。
待陆执离开后,承安帝独自坐着,不知在想什么,想了许久。
“陛下在想什么?”
“可是和小陆大人有关?”
承安帝冷嗤一声:“朕每日日理万机,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想他一介小小官员。”
“朕是天下共主,时间珍贵有限,不会将时间放在这些无聊的小事上面。”
王公公低头给承安帝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对,陛下是天下共主。”
“可陛下也是个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小陆大人在的时候,您明明比平常要高兴许多。”
王公公将茶水递过去,继续道:“不知为何奴才瞧着小陆大人,总容易想起陛下年轻时的样子。”
承安帝端起茶水,冷眼睨他:“怎么?朕年轻的时候,也像这混蛋这般胆大爱说话?”
王公公摇头:“陛下年轻的时候,比小陆大人,还要张狂许多,骄傲又肆意,打了一头小鹿,能扛着鹿在整个皇宫内炫耀一圈。”
“只是后来,陛下当了君王之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了很多。”
承安帝身处高位,之前没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这么些年,都是边走边做。
高处不胜寒,王公公后面,再没见到他家陛下身边有什么知心人会同他轻易的逗乐。
承安帝对陆执比较偏爱,也许也正是因为时常在对方身上见到那一股年轻时的他才有的鲜活少年气吧。
承安帝闻言,垂着冷淡的眸子没说话,抬起手里的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水。
这一喝茶,他尝出几分不一样的味道出来,同琼林宴那一日喝到的味道差不多。
“这茶?”
王公公又给承安帝续上一杯:“陛下,这茶味道如何?”
“陛下可知,方才小陆大人离开之前,私下找奴才都说了些什么?”
见承安帝面色似有触动,王公公顺着话往下说:
“小陆大人说,他瞧着陛下今日精神有些不好,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嘱咐奴才仔细看顾着您点。”
“他还从怀里摸了一包上次当宝贝看的茶叶,说这茶比较淡,对身体好,让奴才给陛下将平日饮用的那些浓茶给换掉。”
“换上淡一点的茶水,晚上许能睡个好觉。”
“小陆大人啊,自己生着病,都惦念着陛下您。”
这话一出,承安帝心中最为柔软的一处猝不及防的被戳到,连带着口中的茶水,也变得甘甜了起来。
那混小子,干点事,就知道往人心窝里戳。
又是巴掌,又是甜枣,面前冷淡,背后又搞这么一套,实在可恶。
王公公还在那边道:“其实陛下与小陆大人之间,只是因为那一本话本子出了隔阂。”
“奴才听着,那话本子的主角,若不深想,谁能联系到三皇子他们身上去?”
“便是联想上去了,也没人敢正大光明的讨论,陛下实在不用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小陆大人年纪轻 ,这个年纪就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也实属正常。”
皇帝听着,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
承安帝将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冷声道:“这些话,怕不会都是那混小子教你的吧?”
“这倒没有,就是平日听小陆大人念多了,奴才自己想的。”
承安帝犹豫了半晌方道: “罢了,明日叫他将那话本再写一番呈上来,朕也好好瞧瞧。”
承安帝危险的眯了眯眸子,近两日暗探传来的消息中,发现老三的确同萧允走得比较近。
不查不知道,俩人已然超过了正常的交往范畴。
这话本,放出去倒也能试探一番二人关系。
身为一个帝王,承安帝向来格外的厌恶底下的儿子们,同某一武将关系亲密。
尤其是萧允现如今掌控着皇家禁卫,他同任何一个皇子交往过密,爱情也好,亲情也罢,都不被承安帝允许。
…………
几日过后,三皇子赵俨听见满大街关于他和萧允之间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险些气炸。
现在民间竟还有人隐晦的猜测他们二人,谁在上谁在下。
赵俨压着怒火,脸色微微扭曲: “谁,谁发的这话本子?”
“将此人找出来,本皇子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禀殿下,我们……查不到幕后之人。”
毕竟干这事的人是皇帝,谁敢查到皇上的脑袋上?
话本子发了,京城里又热闹了一番。
陆执又亲亲热热的去宫里哄他的好野爹去了。
叮 ! ! ! 您的甜心小鹿已到达宫内,请陛下野爹做好小金库被掏空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