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的黑衣人放下刀，动作很整齐。星槎里没人放松。云逸尘看着苏清绾眉心那道快愈合的裂痕，银光在她皮肤下流动，像有什么东西醒了。
他想碰她的额头，脚下一晃。
“动了！”楚寒抓住控制台，手指发白，“星槎偏航了！”
导航盘上的星图开始扭曲，一圈圈光晕从中间散开，像有东西渗进来。慕容雪扶着墙站起来，脸色很白：“蛊虫……没动静了。”
话刚说完，整个舱室突然安静。
不是普通的安静，是连呼吸都听不见的那种。空气变重，眼前的东西模糊，像隔着水在看。
云逸尘张嘴喊人，声音出不来。
下一秒，景物变了。
他站在废墟里。地上是烧黑的柱子，破旗挂在塌了一半的门楼上，风吹起一角，露出一个“云”字。这是云家祠堂，十年前被烧的地方。
不远处，父母跪在祭坛前，林玄风站在他们身后。刀落下，血溅出来。
云逸尘冲过去，喉咙里发出声音，但跑不动。不管怎么跑，距离都不变。他看见母亲回头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说“快走”。
可那天他不在现场。他躲在密道里，天亮才出来。
——我没见过这一幕，怎么会记得？
这个念头一出现，画面抖了一下。
父亲尸体的位置不对。真实情况是头朝东，现在却是朝西。还有……那天林玄风穿的是黑袍，不是红边金纹的掌门服。
是假的。
云逸尘咬牙，运转九曜真经，神魂像刀一样劈开迷雾。他低吼：“如果我是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藏在密道？”
四周景象剧烈晃动，像镜子被打碎，哗啦啦裂开。
同一时间，苏清绾也进了幻境。
她站在悬崖边，云逸尘背对她往前走。她追上去拉他手腕，却被甩开。
“你不该救我。”他说，“我们本就不该认识。”
“你说过永不离开的！”她声音发抖。
“那是骗你的。”他冷笑，“苏家和云家是世仇，你救我不过是一时心软。我现在强了，不需要施舍。”
她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胸口闷，喘不上气，眼泪止不住地掉。
就在快撑不住时，眉心一热。
那丝银光又出现了，顺着身体游走一圈，让她清醒一点。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我相信你。”她轻声说。
这句话像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锁。幻象崩塌，她睁开眼，看见云逸尘蹲在她面前，满头大汗，脸色发青。
“醒了？”他伸手扶她肩膀。
她点头，反手抓住他手腕：“你也……出来了？”
“差一点。”他喘着气，“再晚一步，我就信了那个假的。”
两人对视，眼里都有害怕。
这时楚寒还没醒。他站在师门大殿前，火光冲天。师父躺在血泊中，临死前指着他说：“你不该活下来……”
他握紧断剑，脚步慢。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一具尸体。师弟、师妹、厨娘、扫地的老道童……全是熟人。
“不是真的。”他喃喃，“我不是唯一活下来的。云逸尘还活着，慕容雪也活着……”
可画面越来越真。有人抓住他脚踝，抬头是死去十年的小师妹：“师兄，带我走吧……”
他额头冒汗，几乎要跪下。
忽然肩头一沉，一股灵力钻进太阳穴。云逸尘在他耳边说：“你要是认了这假局，以后喝酒都没人跟我抢坛子。”
苏清绾接着说：“楚大哥，你说过要护我们周全的，现在怎么自己先倒了？”
两股力量进来，楚寒脑子一震。他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疼就对了。”他笑了，“死人不会疼。”
他睁开眼，看到两人站在面前，心里踏实了。
“谢了。”他擦了把脸，“差点陷进去。”
“别谢太早。”云逸尘看向角落，“还有一个人没醒。”
慕容雪蜷在地上，双手抱头，指甲掐进头皮，嘴角流血。她体内的蛊虫在乱撞，经脉泛出青紫色，像要炸开。
“她在幻境里出不来。”苏清绾皱眉，“得帮她。”
云逸尘走过去，掌心贴她后背，输入灵力。温和的力量稳住她体内乱窜的毒息。苏清绾把手放在她头顶，月华圣体的气息慢慢渗透。
“你不是孤单一人。”她轻声说，“我们都还在。”
楚寒咬破手掌，在地上画了个简单阵法。符线连成三角，把三人围住。他念了一句口诀，阵法亮了一下。
慕容雪在幻境里听见了。
她看见云逸尘冷冷看她：“你这种女人，只会添麻烦。”
她看见苏瑶月笑着对她说：“你永远比不上我。”
她想毁掉蛊源自保，手指刚碰到银针，耳边响起三个声音。
“撑住。”
“别松手。”
“我们等你回来。”
她愣住。
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拼命。
她慢慢松开银针，闭眼点头。
现实世界，她身体一颤，经脉颜色恢复正常。
四人坐在地上，谁也没力气说话。星槎嗡了一声，外壳上的符文褪去，舱门不再关闭，窗外光影退散，恢复平静。
过了很久，楚寒才喘匀气，靠在断剑上看着导航盘：“刚才那是什么？”
“记忆变成的陷阱。”云逸尘擦汗，“有人用我们的回忆害我们。”
“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慕容雪声音弱，“蛊虫刚进苏清绾身体，星槎就失控……太巧了。”
苏清绾摸了摸眉心，裂痕没了，只留一道淡淡银痕：“它是不是……留下什么？”
“谁知道。”楚寒摇头，“反正星槎还在飞，航线歪了，但没停。”
云逸尘站起来，走到舷窗前。外面星空安静，那颗像眼睛的星辰还在天上，冷冷看着他们。
他刚想说话，忽然觉得不对。
苏清绾站起来想靠近他，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他回头扶住她胳膊，发现她的手冰凉得不像活人。
“你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可她抬头那一瞬，云逸尘瞳孔一缩。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银光。
像月亮，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