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训练全面铺开,新鲜血液的注入带来了活力,但也如同将不同硬度的金属投入熔炉,不可避免地迸发出碰撞的火花与磨合的阵痛。
冲突首先在日常管理和基础训练中爆发。
清晨的内务检查,周大海铁青着脸,将几个原抗联战士凌乱的铺盖卷直接扔到了门外雪地里。
“看看!这他娘的是猪窝还是兵营?‘雪狼’的条例都喂狗了?”他嗓门如雷,震得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一个叫刘老蔫的抗联老兵,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顶了一句:“周排长,俺们在山里打游击那会儿,天当被地当床,不也一样打鬼子?弄这些花架子有啥用!”
“花架子?”周大海一步踏到他面前,几乎鼻尖对鼻尖,“你以为鬼子跟你讲山里规矩?一颗炮弹下来,你窝囊地死了,连个整尸首都找不着,就是有用?在‘雪狼’,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不服?滚回你的山沟里去!”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几个抗联战士都站了起来,眼神不善。新兵们吓得噤若寒蝉。
专业训练中的观念冲突更为尖锐。
在爆破训练场,胡老疙瘩对自己用藤条和边区造火药设置的绊发雷颇为得意,认为足够隐蔽阴险。但林锋检查后,却皱起了眉头。
“老胡,想法不错。但可靠性太低,藤条受潮或冻硬后力道会变,边区造火药受潮也可能哑火。在敌后,不可靠就意味着任务失败,甚至暴露。”
胡老疙瘩有些不服:“大队长,咱以前用土炮仗都能掀翻鬼子炮楼…”
“以前是以前!”林锋语气严厉起来,“我们现在是要执行关键任务的‘雪狼’,不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队!我要的是万无一失,不是侥幸成功!拆了,按照标准流程,用缴获的炸药和拉火管重做!”
胡老疙瘩看着自己辛苦布置的机关,闷闷地应了一声,但动作明显带着情绪。
侦察渗透训练中,李文斌在一次模拟化装穿越哨卡时,因为过度紧张,被扮演敌哨的老兵轻易识破。他沮丧地退到一边,看着胡老疙瘩利用纯熟的本地口音和伪装,轻松骗过哨兵,心里更不是滋味。
“夜莺”走到他身边,声音依旧清冷:“光记得理论没用。把你的文化用在观察和模仿上,而不是用来紧张。看看胡老疙瘩,他虽然不懂大道理,但他懂得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你也要学会‘变成’那个货郎。”
李文斌看着胡老疙瘩毫不起眼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困惑了。
最严重的一次冲突发生在一次多分队协同演练中。周大海的突击排负责强攻一处模拟据点,需要赵小川的狙击小组提前清除外围哨兵,并压制火力点。
然而,由于沟通不畅和对彼此战术节奏不熟悉,赵小川小组刚清除第一个哨兵,周大海以为障碍已清,就带着人猛冲上去,结果侧面一个未被发现的暗堡突然开火,导致“伤亡”惨重。
演练结束后,周大海冲着赵小川吼道:“你们狙击手是娘们吗?磨磨蹭蹭!老子的人差点全折在那儿!”
赵小川年轻气盛,脸涨得通红:“周排长!清除需要时间观察确认!你们冲得太快了!根本不按预定信号来!”
“预定信号?等你们那套信号,黄花菜都凉了!”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动手。周围的队员也分成了两派,互相指责。
林锋和王指导员及时赶到,制止了这场闹剧。
当晚,林锋召开了全体骨干会议,没有批评任何人,而是让周大海和赵小川分别复盘自己的行动和决策过程。
“都觉得自己没错,是吧?”林锋听完,冷冷地问,“那为什么仗打输了?问题出在哪儿?”
会场沉默。
“出在你们脑子里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林锋猛地一拍桌子,“突击排想着一鼓作气,狙击组想着万无一失,都没错!但你们忘了,你们是一个整体!‘雪狼’的獠牙,不是靠某一个人,某一个分队,是靠所有分队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大海和赵小川:“从明天起,你们两个分队,吃住训练都在一起!什么时候摸清对方的脾气,什么时候能闭着眼睛都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干什么,什么时候再分开!”
周大海和赵小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情愿,但在林锋的威压下,只能低头称是。
磨合的阵痛,体现在每一次的口角、每一次的失误、每一次的观念碰撞中。它让营地时常弥漫着火药味,也让每个人都在痛苦地调整自己,去适应新的规则、新的伙伴、新的战斗方式。林锋知道,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只有经过这番痛苦的磨合,这些棱角分明的个体,才能真正熔铸成无坚不摧的钢铁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