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带回的消息证实了林锋的猜测,也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名为“三家窝棚”的小村庄,确实与抗联有关。村里的青壮大多是原抗联某支队的伤员或家属,在此隐蔽休整,并守护着一个小型的秘密物资囤积点。不久前,一股流窜的伪满残兵发现了这里,发起了两次攻击,虽然被村民们凭借地形和少数武器击退,但对方并未远离,而是在外围游弋,似乎还在等待增援或寻找弱点。那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就是村里唯一那部老旧电台在情急之下尝试向外发出的。
然而,眼下林锋小队面临的最大问题,并非直接去解三家窝棚之围。横亘在他们与目的地之间的,是一条宽阔而湍急的河流——地图上标注为“柳条河”,是通往北面更广阔区域的天然屏障,也是北上路线上的最后一道 major 自然障碍。
河水因前几日的秋雨而暴涨,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枯枝断木奔腾而下,发出隆隆的声响。对岸地势较高,林木稀疏,视野开阔。而更令人心头沉重的是,在河流唯一那座简陋的木桥桥头,竟然矗立着一个用沙包和原木垒砌的工事!工事上插着一面破烂的青天白日旗,几个穿着杂乱军装、抱着步枪的士兵正缩在工事里抽烟,显然是奉命在此设卡阻拦的国民党军。
前有阻敌,后有追兵(潜在的胡子或伪满残兵),侧翼还有需要救援的友军村庄。队伍瞬间陷入了三面受敌的被动境地。
“妈的,这帮刮民党,打鬼子的时候不见这么积极,堵自己人倒跑得快!”水生看着对岸的工事,恨恨地啐了一口。
林锋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桥头工事里大约有一个班的兵力,配置了一挺轻机枪,火力足以封锁桥面。强行冲桥,在如此开阔的地带,无异于自杀。绕行?地图显示上下游十几里内都没有其他桥梁,河水湍急,徒步涉渡几乎不可能,队伍里还有非战斗人员和伤员。
“不能硬闯,也不能久留。”林锋放下望远镜,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里枪声一响,上下游的敌人和后面的胡子很可能都会被引来。”
“那怎么办?总不能飞过去吧?”一个战士焦急地问道。
林锋目光扫过汹涌的河面,又看了看对岸敌军的工事,最后落在那座略显残破的木桥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们人不多,倚仗的是地利和机枪。”林锋快速分析,“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夜暗,还有他们想不到的战术。”
他立刻下达命令:“全体隐蔽,等待天黑!水生,带你的人,沿河往下游走一里地,找找有没有废弃的筏子或者能用来泅渡的漂浮物,实在没有就砍树扎木筏,动作要快,但要隐蔽!做出我们要在下游强渡的假象!”
“ ‘夜莺’,你带狙击组,悄悄摸到上游那个土坡后面,盯死桥头堡的机枪手和那个当官的。听我枪声为号,第一时间打掉最有威胁的目标!”
“小陈,电台静默,但继续监听,特别注意是否有敌军调动或者求助的信号!”
“其他人,检查武器弹药,准备手榴弹,跟我负责正面突击!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全歼敌人,是打开通道,冲过去!”
命令一道道下达,队伍如同上紧的发条,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水生带人钻向下游的芦苇荡;“夜莺”带着两名枪法最好的队员,如同狸猫般向上游的制高点潜去;其余人则默默检查着武器,将刺刀擦亮,手榴弹的盖子拧松。
林锋靠在一棵老榆树下,再次擦拭着那支跟随他已久的步枪。河水的咆哮声仿佛战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这座桥,就是最后的屏障,冲过去,海阔天空;冲不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了一眼渐渐西沉的落日,余晖将河水染成一片血红。
天黑,就是行动之时。
时间缓慢流逝,夜幕终于如同巨大的黑绒布,笼罩了山川河流。气温骤降,河风的呼啸更添了几分寒意。对岸桥头堡亮起了微弱的马灯光芒,隐约能看到哨兵缩着脖子来回走动的身影。
下游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水响和模糊的人语声——那是水生他们在故意制造动静吸引注意力。
果然,桥头堡的敌军被惊动了,几个士兵探出头,紧张地向下游张望,机枪也调整了方向。
就是现在!
林锋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举起了步枪,稳稳瞄准了桥头堡那个晃动的马灯。
“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的寂静!马灯应声而碎,玻璃碴四溅!
几乎在同一瞬间!
“砰!”“砰!”
上游土坡也响起两声精准的枪响!桥头堡的轻机枪射手和一名刚拿起电话的军官模样的人,应声倒地!
“冲啊!”林锋大吼一声,如同猛虎般从隐蔽处跃出,率先向桥头冲去!身后的队员们也发出震天的怒吼,紧随其后!
敌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三个方向的打击彻底打懵了!长官毙命,机枪哑火,下游似乎还有敌人要渡河,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杀来!
仓促间的抵抗零乱而无力。子弹嗖嗖地从队员们头顶飞过,却缺乏准头。
林锋冲锋在前,手中的步枪不停点射,压制着工事里试图冒头的敌人。队员们一边冲锋,一边将手中的手榴雨点般投向敌军工事!
“轰!轰!”爆炸的火光短暂照亮了桥面,硝烟弥漫。
突击组如同尖刀,瞬间就冲上了桥头!短兵相接!刺刀见红!林锋的合金军刺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寒光,每一次闪动都伴随着敌人的惨叫。
战斗激烈而短暂。留守的敌军本就不多,又遭突袭和精准打击,士气瞬间崩溃,残存者要么跪地求饶,要么丢下武器跳河逃窜。
“快!过桥!不要停留!”林锋大吼着,命令队员们快速通过这座吱呀作响的木桥。他亲自带着几个人断后,警惕地对准下游和来路方向。
队伍迅速而有序地冲过桥梁,冲入了对岸的黑暗之中。
“炸掉桥!”确保最后一名队员过桥后,林锋下令。
几名战士将早已准备好的集束手榴弹塞进桥墩下的关键部位。
“轰隆!”一声巨响,木桥在火光中从中断裂,沉重的残骸坠入滔滔河水,很快被冲走。
最后的屏障,终于被突破在了身后。对岸隐约传来敌军援兵的嘈杂声和枪声,但他们只能隔着急流望河兴叹。
林锋顾不上喘息,清点人数,幸运的是无人掉队,只有两人在刚才的突击中受了轻伤。
“走!向北!尽快脱离河岸区域!”他毫不犹豫地下令。
队伍再次隐入北岸的黑暗中,将汹涌的柳条河和敌人的咒骂声甩在了身后。前路依旧未知,但冲破这最后屏障的他们,脚步似乎变得轻快了一些。目标,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