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广播的电子音在穹顶下回荡:“各位贵宾,第三道菜品——空盏回甘茶,现在呈送。”
主桌上的素白茶席刚掀开红绸,全场便响起一片抽气声。
本该摆着茶具的位置,只孤零零立着一只素瓷空杯。
杯身没有任何纹饰,在水晶灯下泛着温润的乳白,倒像块被擦得透亮的月光。
“荒谬!”宫本由美子的短刃“唰”地出鞘半寸,寒光扫过陆远后颈,“连茶叶都不敢摆出来?陆先生该不会以为,用这种障眼法就能糊弄国际峰会?”
她话音未落,德国经济部长已经先笑出了声。
这位以严谨着称的银发老头推了推金丝眼镜:“宫本小姐,我在柏林吃过会喷火的分子料理,在东京尝过用液氮冻成冰雕的和牛。空杯子……倒算不得最离谱的。”
陆远没接话,指节在茶罐上敲了敲。
茶罐蒙着的白霜簌簌落下,露出“云栖旧年”四个褪色的朱漆字——那是他从系统商城兑换的“记忆锚点茶”,每片茶叶都封印着普通人记忆里最温暖的碎片。
他捏起一小撮茶叶,指缝间漏下的不是深绿茶末,而是细若游丝的金光。
“这是……”陈博士在后台盯着数据屏,指尖几乎要戳穿全息投影。
他调来的百年历史影像正在疯狂闪烁,那些战争年代的粥碗、寒冬里的窝头、月饼递到爷爷嘴边的手,竟全在茶香里活了过来,“陆师傅把情绪地标数据,直接注入茶叶分子结构了?”
小桃闭着的眼睫轻轻颤动,她的任务是作为共情增幅器,此刻却像被扔进春溪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陈叔你看……他们的瞳孔在放大。”她声音发颤,“俄罗斯总理在摸西装内袋——那里应该装着他孙女画的全家福;英国外交大臣的喉结动了三次,是他妈妈哄他吃药时总说的‘最后一口糖’的频率……”
热水注入空杯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缕茶香升起时,像有人在空气里撒了把碎金。
法国总统正端着的香槟杯“当啷”掉在桌布上,酒液洇开的痕迹像朵歪歪扭扭的花:“上帝啊……”他的蓝眼睛突然泛起水光,“我父亲去世十年了,可我现在能闻到他烟斗里的烟草味,混着我母亲烤苹果派的焦香……”
西娅的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舞台上的陆远,喉间发紧:“我祖母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待过。”她突然开口,声音盖过了嗡嗡的议论,“她总说梦里有杏仁饼干的味道,可直到她去世,都没尝过真正的杏仁饼干。”她抓起桌上的空杯凑到鼻尖,眼泪啪嗒砸在杯壁,“现在我知道了——那不是梦,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对活着的渴望。”
宫本由美子的刀彻底出鞘了。
她踩着主桌边缘跃上台时,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雨般的脆响。
刀锋距陆远咽喉只剩一寸,却突然顿住——茶香裹着某种更柔软的东西钻进鼻腔,像只温暖的手,轻轻扒开了她二十八年里筑的冰墙。
她看见了。
狭窄的日式厨房里,暖帘被风掀起一角。
系着蓝布围裙的女人背对着她,正在灶前搅动铁锅。
水蒸气模糊了她的脸,可宫本就是知道,那是母亲——那个在她三岁时就病逝,连张照片都没留下的女人。
“由美子,”女人突然转身,手里举着块烤焦的味噌饼,“妈妈今天又烤糊了。”她蹲下来,把饼塞进宫本手里,“但你看,焦的地方最甜。”
刀“当啷”落地。
宫本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额头抵着舞台绒毯,肩膀剧烈颤抖:“我以为……斩断所有软弱的欲望,就能守住料理人的纯粹。”她抬起脸时,妆全花了,像只被雨打湿的白蝶,“可原来……真正的味道,从来不怕掺杂眼泪。”
后台突然响起喧哗。
李小刀拎着个灰西装男人的后领走上台,那男人脸上还沾着春卷碎屑,哭得打嗝声不断:“我招!我全招!灰烬组织的‘清灶计划’就是要在峰会投毒,嫁祸陆师傅,让全世界怀疑家常便饭都是毒药……”
“证据执行人”把录音笔拍在桌上时,直播弹幕瞬间被刷爆。
维克多·陈的镜头扫过观众席,能看见各国政要的助理们正疯狂划手机——“这次我们站街边摊”“妈妈的菜永远不会下毒”的话题,已经挤爆了全球热搜前三。
角落里,秦万钧举着那只空杯,杯底还凝着点茶渍。
他抿了抿嘴,到底没忍住笑:“敬那位做饭的疯子。”
峰会结束时,本国代表团团长走到陆远面前。
这位总板着脸的老将军,竟对着他认认真真敬了个军礼:“陆师傅,您替咱们赢回的,不只是面子。”
陆远正用玄铁锅铲敲着锅沿——他早想溜了,结果被各国政要堵着要菜谱,连俄罗斯总理都拍着他肩膀说要请他去克里姆林宫做红菜汤。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一看,是白先生的最后一条录音自动播放:“第七代,你走出的道,比我当年想的更宽。”
系统提示音几乎与此同时炸响,像有人在他意识里放了串小鞭炮:
【跨国情绪网络·完全激活】
【功德体系升级:可跨文明收割“认同感”与“归属感”】
【当前功德值:∞(因涉及文明共鸣,数值已不可计量)】
陆远望着手机屏幕发怔时,窗外突然亮起一片灯火。
他凑近玻璃看——不知何时,城市各个角落的墙上、电线杆上、甚至红绿灯箱上,都多出了用喷漆写的大字:“等那个做饭的疯子来砸我们的锅——这次,我们一起砸。”
峰会大厅的余香还未散尽。
英国外交大臣还捏着空杯不肯松手,法国总统在给母亲打电话,宫本由美子正蹲在地上捡那把短刃,指尖却悄悄抚过杯壁上的茶渍。
陆远拎着玄铁锅往后台走,经过监控室时,凌霜正靠在门边等他。
她耳麦线绕在手腕上,见他过来,从口袋里摸出块草莓大福:“趁热吃。”
陆远咬了口大福,甜得眯起眼:“你藏哪儿的?”
“在某位中东王子的西装内袋顺的。”凌霜面无表情,耳尖却有点红,“他说这是给孙女的,我替他先尝尝。”
大厅里突然响起惊呼。
陆远探头一看,刚才还空着的茶杯里,不知何时浮起了半片茶叶。
茶叶舒展的样子,像极了某个人弯起的眼尾。
(峰会大厅的檀香与茶气仍在交织,德国经济部长正用钢笔在餐巾纸上画着空杯的轮廓,俄罗斯总理的孙女视频请求已经弹了三次——而在千里外的某个地下基地,灰烬组织的电脑屏幕突然全部黑屏,一行血字缓缓浮现:“你们动了不该动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