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尖叫，不像是人嗓子眼儿里能发出来的。
它又高又尖，像一把生了锈的锥子，把清晨胡同里那层薄薄的安宁，给硬生生捅了个透明窟窿。
“嗷——鬼啊！”
张大爷那只用了几十年的木马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黄白之物泼洒一地，那股熏人的臭气，却半点也压不住从王媒婆院里冲出来的那股子血腥味。
“怎么了老张？”
“出什么事了？”
左右的邻居被这一嗓子嚎得心惊肉跳，披着衣服就冲了出来。
他们看见张大爷瘫在王媒婆家门口，裤裆湿了一大片，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院里，那张平日里红光满面的脸，此刻白得像庙里烧的纸钱。
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凑了过去，往那虚掩的门里探头。
只一眼。
“呕——”
一个后生当场就扶着墙，把早上喝的棒子面粥全吐了出来。
另一个，则像是被点了穴，僵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动静，像往滚油里泼了一瓢水，整条东街胡同，瞬间就炸了。
人声、狗叫声、孩子的哭声混成一锅粥。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想看又不敢看。
“什么味儿啊这是……跟屠宰场似的……”
“老天爷，那……那地上躺着的是王寡妇？”
“她……她胸口怎么一个大窟窿？”
人群里，一个刚从乡下探亲回来的妇人，看清了屋里的景象，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就晕了过去。
没过一袋烟的工夫，两辆刷着“公安”字样的边三轮摩托车，咆哮着冲进了胡同，车轮子碾过地上的污物，溅起一片腥臭。
车上跳下来三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公安。
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国字脸，眉毛又浓又黑，眼神像鹰。他叫赵卫国，是这片儿的刑侦队长老赵。
“都让开！保护现场！”他声如洪钟，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就让乱糟糟的人群安静了不少。
他一脚跨进院子，那股子能把人呛一个跟头的血腥味，让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身后的年轻公安小刘，已经脸色发白，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队长……”
“憋着。”赵卫国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目光如电，快速扫过院子，最后定格在堂屋的门口。
门里，王媒婆就那么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双眼瞪得像死鱼，瞳孔里凝固着无边的恐惧。
她的前襟被血浸透，已经变成了黑红色。
最骇人的，是她那张开的嘴，里面空荡荡的，像一个血窟窿。
赵卫国的目光，从王媒婆的尸体，缓缓移到了屋里。
厨房的门敞着，案板上，一把剔骨刀和一把剪子，随意地扔在那儿，上面沾满了血。
卧室的梳妆台上，一面擦得锃亮的圆镜子前，端端正正地摆着两样东西。
一截断舌，和一颗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
饶是赵卫国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公安，看到这一幕，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这已经不是杀人了，这是虐杀，是祭祀，是某种充满恨意的、残忍的仪式！
“队长，墙……墙上有字！”小刘的声音都在发颤。
赵卫国转过头。
就在那面满是污渍的墙壁上，一行用鲜血写成的、歪歪扭扭的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一股子不祥的红光。
那字写得充满了怨毒和疯狂，每一笔，都像是要刻进墙里。
“下、一、个……”
“李、伟。”
“三、天、为、期。”
最后，是四个龙飞凤舞，带着一股子邪气的署名。
“京、城、大、侠！”
赵卫国盯着那行血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仇杀案了。
这是一封战书。
一封用人命和鲜血，写给他们公安，写给整个京城的战书！
不到半天，风声就传遍了。
起初，还只是东街的居民们，在菜市场、在公厕门口，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王媒婆死了！”
“何止是死了，是惨死！心肝脾肺肾，全让人掏了！”
“不对不对，我二舅家的邻居就在现场，说是舌头让人剪了，心给挖出来，摆在镜子前头了！”
“哎哟我的妈呀，这是多大的仇啊？”
“仇？我跟你们说，那不是人干的！是恶鬼索命！她墙上写着字呢，叫什么‘京城大侠’，这是替天行道来了！”
到了中午，消息已经插上翅膀，飞进了茶馆酒楼，飞到了各个工厂的车间里。
说书先生把惊堂木一拍，添油加醋地就把“恶媒婆剖心案”编成了新段子。
流言越传越邪乎，版本也越来越多。
有人说，那“京城大侠”是青面獠牙，身高一丈。
有人说，他是当年被王媒婆害死的冤魂化身。
还有人说，这是前朝某个侠客的隔代传人，专门惩治奸恶。
一时间，“京城大侠”这个名号，带着一股子血腥和神秘，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
老百姓们，嘴上说着害怕，可那眼神里，却藏着一丝隐秘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公安局里，气氛却压抑得像要下雨。
赵卫国坐在桌前，面前摊着几张现场勘查的笔录和邻居的口供。
“死者王秀兰，四十二岁，寡妇，职业是……媒婆。”小刘在一旁汇报，脸色依旧不好看，“社会关系复杂，为人……风评极差。据邻居反映，她为了谢媒钱，坑害过不少姑娘，结下了不少梁子。”
“梁子？”赵卫国冷笑一声，手指头敲了敲桌上那张血字的照片，“结了梁子，能干出这种事的，是人吗？这分明是把人当牲口宰！”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停在窗前。
“查！把她这些年经手的所有媒，所有结过仇的人，一个一个给我过筛子！尤其是那些家里出过事的，或者是有亲人坐过牢、当过兵的，重点查！”
“是！”
“还有，”赵卫国转过身，目光落在另一份口供上，“笔录上说，死者前天下午，去过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跟一个叫何雨柱的厨子，发生了激烈冲突？”
“对，”小刘点头，“据说是因为何雨柱的妹妹何雨水的婚事。当时闹得很大，整个院子的人都看见了。”
赵卫国眯起了眼睛，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锋芒。
“何雨柱……”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厨子？”
他拿起桌上的帽子，扣在头上。
“备车。”
“去哪儿，队长？”
“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赵卫国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去会会这个厨子。也顺便看看，这个‘京城大侠’，到底想唱哪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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