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哨声由远及近，像一把锥子，狠狠扎破了四合院里这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胡同口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声大气的呵斥：“干什么的！里面怎么回事！”
是轧钢厂保卫科的人。
院里众人那被何雨水吓得快要停跳的心脏，瞬间又活了过来。
刘海中那缩回去的肚子，下意识地又挺起了几分。
阎埠贵扶正了眼镜，脸上那惊恐未定的神色，迅速被一种看好戏的算计所取代。
救星来了！
何雨水打了人，还是把院里德高望重的一大爷打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下她可跑不了了！
只有何雨柱，那张憨厚的国字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到院子中央，张开双臂，像一头护崽的老熊，死死将何雨水护在身后。
“没事！都他妈别进来！”他对着院门口的方向，声色俱厉地嘶吼，“我们院里自己闹着玩呢！摔了一跤！”
他这番欲盖弥彰的吼声，反而让来人更加确定了里面出了大事。
两名穿着蓝色制服，腰间别着警棍的公安，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当他们看清院子里的情景时，也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雪地上，一大滩刺目的血迹。
血迹旁边，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生死不知的人，从那身熟悉的衣服来看，赫然是厂里德高望重的八级钳工——易中海！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首的那个方脸干事大惊失色，厉声喝问，“谁干的？！”
院里的人吓得纷纷后退，生怕沾上一点关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群里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正是秦淮茹。
她此刻再也没有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头发散乱，脸上挂着泪痕，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的手心里。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母兽，伸出手指，直勾勾地指着何雨柱身后的何雨水，用一种凄厉到变调的声音尖叫：
“是她！是何雨水！公安同志，你们快抓住她！她疯了！她就是个疯子！无缘无故就冲进来打人，要把一大爷活活打死啊！”
她这一嗓子，立刻点燃了院里的气氛。
“对！就是她打的！”二大妈也跟着跳了出来，指手画脚地嚷嚷，“我们都看见了！这丫头片子跟个夜叉一样，把一大爷往死里打！太狠了！”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刘海中也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定位，背着手，一脸痛心疾首地补充，“目无尊长，殴打长辈，这种人，必须严惩！不然我们这院里以后还怎么住人！”
一时间，群情激奋。
所有的指责，都像利箭一样，射向那个被哥哥护在身后的单薄身影。
何雨柱急得满头大汗，他嘴笨，根本说不过这帮巧舌如簧的邻居。
他只能笨拙地对着公安解释：“公安同志，不是的！误会，都是误会！我妹妹她……她就是跟一大爷拌了几句嘴，没想动手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冰凉却异常有力的手，轻轻地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一旁。
何雨水从哥哥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脸上没有半分被众人围攻的惊慌，也没有一丝做了错事的愧疚。
她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院子中央，站在那摊血迹和那个半死不活的老人旁边，仿佛自己不是凶手，而是一个局外人。
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秦淮茹，扫过刘海中，扫过阎埠贵，最后，落在了那两个公安的脸上。
“我打的。”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没有辩解，没有狡辩，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简单，直接，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这副干脆利落到极点的态度，反而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两个气势汹汹的公安，准备了一肚子的盘问和呵斥，此刻竟被这三个字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办过那么多打架斗殴的案子，见过耍横的，见过抵赖的，见过哭天抢地喊冤的，却从没见过这样平静承认的。
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何雨水没有理会他们的错愕。
她向前走了两步，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主动伸出了自己的一双皓腕。
“跟你们走。”她说。
那双手，纤细，白皙，骨节分明，一点也不像一双能把一个成年男人打得半死的手。
这一下，连何雨柱都懵了。
“水！你干什么！你疯了？！”他急得要去抓妹妹的手，却被何雨水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那个眼神在说：哥，别管。
为首的方脸干事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看着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易中海，又看看眼前这个态度诡异的女孩，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从腰间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副冰冷的手铐。
“咔嚓。”
清脆的锁扣声，在院子里响起。
那副手铐，锁住了何雨水的双手，也仿佛锁住了何雨柱的心。
他眼睁睁地看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呆立在原地。
“先把人送到厂医院！快！”方脸干事对着另一个人吼道，又转头对何雨水说，“走吧，跟我们回科里一趟！”
何雨水点点头，顺从地转过身。
院里的众人，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快意。
尤其是秦淮茹，她看着被戴上手铐的何雨水，眼中闪烁着恶毒而快意的光芒。
打啊！
你再打啊！
进了公安局，看你还怎么横！
何雨水被两个干事一左一右地押着，向院外走去。
她走得很慢，经过秦淮茹身边时，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秦淮茹被她这一下吓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何雨水缓缓地侧过头，那张年轻秀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极浅的笑容。
她凑到秦淮茹的耳边，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如同情人私语般的音量，轻声说：
“别急。”
“下一个，就轮到你家了。”
那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扫过秦淮茹的耳廓，却让她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了！
她猛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何雨水。
只见何雨水已经转过头去，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被押着走出了院门。
秦淮茹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要不是旁边的二大妈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几乎要瘫倒在雪地里。
“秦淮茹，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二大妈关切地问。
秦淮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何雨水那句话，和那个冰冷到极致的眼神。
那不是威胁。
那是宣判。
院门口，何雨柱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他发疯似地追了出去，却被保卫科的人死死拦住。
“公安同志！我妹妹她不是故意的！你们放了她！”
“有什么事冲我来！是我没管好妹妹！”
他徒劳地嘶吼着，挣扎着，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拐角。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回过头，看着院里那些或幸灾乐祸，或冷漠旁观的嘴脸，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的家，他的妹妹，就在这群他平日里当成亲人一样对待的“邻居”面前，被带走了。
而他们，还在笑。
何雨柱站在院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双一向憨厚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种名为仇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