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千帆集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无边水泽映照着星月微光,一片静谧。竹楼内,众人已然安歇。青萝在叶知微的星辰之力温养下,伤势尽复,木灵本源甚至因祸得福更显精纯,已在隔壁静室沉沉睡去,呼吸间带着草木清香。苏凌雪于房中静坐练气,剑心澄澈。钱宝宝还在拨弄着算盘,规划着“云梦特产产业链”。吴文娣则在外围警戒,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陆尘则早已鼾声微起,怀里抱着暖烘烘的赤璃,睡得正香。
然而,这片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子时刚过,竹楼外的水面上,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数十道扭曲的黑影。这些黑影比之前的水鬼猁更加凝实,气息更加阴冷晦涩,眼中跳动着幽绿色的鬼火。它们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竹楼,为首者,是一名笼罩在宽大黑袍中、面容干枯如同骷髅的老者,手中握着一柄白骨幡,幡面上怨魂缠绕,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气。正是幽鬼门的一位长老——鬼骨老人!
“哼,竟敢杀我门下弟子,夺我炉鼎(指青萝)!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今夜便要你们魂飞魄散,将那木灵妖女和所有宝物尽数夺回!”鬼骨老人声音沙哑,如同夜枭啼哭。他手中白骨幡一挥,低喝道:“万鬼噬魂阵,起!”
霎时间,阴风怒号,鬼哭阵阵!无数怨魂从白骨幡中涌出,化作一片浓郁的鬼雾,将整个竹楼笼罩!鬼雾之中,幻象丛生,厉啸刺耳,更有无形鬼爪撕扯灵气,侵蚀神魂!温度骤降,水面甚至结起了薄薄的黑冰!
“敌袭!”吴文娣第一个察觉,银枪一震,厉声示警!
苏凌雪瞬间睁眼,剑光出鞘,清冽的剑气如同明月升空,试图驱散鬼雾!叶知微也立刻现身,星辉洒落,护住竹楼核心区域。钱宝宝吓得躲到阵法后,激活了所有防护符箓。
然而,这万鬼噬魂阵乃是幽鬼门的镇派大阵之一,威力惊人!鬼雾重重叠叠,仿佛无穷无尽,苏凌雪的剑光与叶知微的星辉虽能自保,却难以迅速破阵,反而被鬼雾中蕴含的污秽之力不断消耗。更有几道强大的鬼影突破防线,直扑竹楼!
“桀桀!两个小娃娃,有点本事,但在本座万鬼阵下,看你们能撑几时!”鬼骨老人怪笑,催动阵法,鬼雾愈发浓郁,压力倍增!
苏凌雪与叶知微额头见汗,压力巨大。吴文娣银枪如龙,奋力抵挡鬼影,却也险象环生。青萝被惊醒,感受到外面滔天的鬼气,小脸煞白,瑟瑟发抖。
就在这危急关头,“吱呀”一声,竹楼的门被推开了。
陆尘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觉的粗布单衣,怀里抱着被吵醒、不满地“嗷呜”叫着的赤璃。他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外面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嘟囔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跟闹耗子似的。”
他的出现,让场中形势一滞。
鬼骨老人一愣,神识扫过陆尘,发现对方气息平平无奇,就是个凡人杂役,不由嗤笑:“哪里来的蝼蚁,出来送死?”
苏凌雪急道:“师兄小心!此阵凶险!”
陆尘却没理会,他吸了吸鼻子,眉头紧皱:“什么味儿?这么冲?跟沤坏了的粪肥似的,臭死了!”他说的正是那万鬼噬魂阵的污秽鬼气。
鬼骨老人闻言大怒:“找死!”他催动一道凝练的鬼爪,直抓陆尘面门!
陆尘看都没看那鬼爪,反而弯腰从门边拿起一个木桶——那是他平时沤制“灵植营养液”(混合了灵兽粪、草木灰、烂菜叶等)的桶,里面还有小半桶黑乎乎、散发着复杂气味的粘稠液体。
“正好,昨天沤的肥好像有点酸了,得加点石灰中和一下。”陆尘自言自语着,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拎起那半桶“营养液”,对着扑面而来的鬼爪以及周围浓稠的鬼雾……泼了过去!
“哗啦!”
黑乎乎、粘稠、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主要是馊味和土腥味)的液体,如同天女散花般,洒向了漫天鬼雾和那道凌厉鬼爪!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终生难忘!
那足以侵蚀元婴修士神魂的污秽鬼气,在接触到这“馊水”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了“嗤嗤”的剧烈反应!鬼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溃散!那凌厉的鬼爪更是如同纸糊的一般,直接被浇灭、净化!连个声响都没剩下!
更诡异的是,那些被“营养液”泼中的怨魂,仿佛被泼了浓硫酸,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叫,魂体剧烈扭曲、冒烟,然后……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了!仿佛这“馊水”比什么佛光道法都管用!
整个万鬼噬魂阵,被这半桶“肥料”泼得千疮百孔,鬼雾稀薄了大半,阵法运转都出现了凝滞!
鬼骨老人:“!!!”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修炼邪功数百年,什么正道法器、佛门神通没见过?却从未见过……用馊水破他万鬼大阵的!这他妈是什么玩意?!难道比大雷音寺的八宝功德水还厉害?!
苏凌雪、叶知微、吴文娣也彻底石化了,看着陆尘手里那个还滴着黑色液体的木桶,大脑一片空白。用……用沤肥的水……破阵?!这已经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畴!
陆尘泼完“肥料”,看了看效果,满意地点点头:“嗯,看来是碱性强了,正好中和一下鬼气的酸性。看,干净多了吧?”他还指了指变得稀薄、甚至隐隐透出星月光辉的鬼雾。
鬼骨老人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羞辱和暴怒!“啊!!!气煞我也!不管你用了什么妖法!本座要你碎尸万段!”他彻底疯狂,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白骨幡上!白骨幡光芒大盛,幡面上一道狰狞的鬼王虚影咆哮而出,携带着炼虚级别的恐怖威压,扑向陆尘!这是他的搏命一击!
“师兄小心!”苏凌雪和叶知微花容失色,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面对那毁天灭地的鬼王一击,陆尘却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嫌对方太吵。他随手将空木桶放到一边,然后……把怀里因为被吵醒而有点起床气、正龇牙咧嘴的赤璃……像扔皮球一样,朝着那鬼王虚影……扔了过去!
“赤璃,去,把那吵人睡觉的玩意儿赶走!”陆尘吩咐道,语气就像让狗去赶麻雀。
赤璃:“嗷呜?!” (我是狐狸!不是看门狗!)
但身体已经化作一道红光,撞向了鬼王虚影!
在所有人(包括鬼骨老人)呆滞的目光中,赤璃那张开的、带着起床气的小嘴,恰好……咬住了鬼王虚影拍来的巨大手掌!然后……
“咔嚓……咕噜……”
仿佛吃饼干一样,赤璃三下五除二,竟然把那恐怖的鬼王虚影……给嚼碎、吞了下去!吃完还打了个饱嗝,喷出一小缕黑烟,然后得意地摇着尾巴,窜回陆尘肩膀上,舔了舔爪子。
鬼王虚影……被一只狐狸当零食吃了?!
“噗——!”鬼骨老人心神与白骨幡相连,本命鬼王被吞,遭受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怪物组合?!一个泼馊水的杂役!一个吃鬼王的狐狸?!
“搞定,清净了。”陆尘拍了拍手,对还在发愣的苏凌雪和叶知微说,“没事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记得把地冲一下,肥泼多了,别烧了草皮。”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抱着赤璃,转身回屋继续睡觉了,仿佛刚才只是出来倒了盆洗脚水。
留下外面一片死寂。
鬼骨老人看着陆尘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残留的、还在散发着怪异气味的“营养液”,再想想被吃掉的鬼王,道心彻底崩溃,怪叫一声,化作一道黑烟,狼狈遁逃,连手下都顾不上了。剩下的幽鬼门弟子也作鸟兽散。
危机……再次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解除了。
苏凌雪和叶知微面面相觑,看着对方脸上的惊愕,又看了看地上那滩“立功”的肥料,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和……浓浓的笑意。跟着师兄,真是……惊喜不断。
吴文娣收起银枪,看着遁逃的敌人,神色复杂。她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跟前辈学学怎么沤肥……这玩意儿,好像比什么神兵利器都好用?
钱宝宝从阵法后探出头,看着那滩肥料,双眼放光:“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辟邪神肥’?商业机密!绝对的商业机密!”
经此一闹,后半夜总算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陆尘神清气爽地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的药圃,见没有被昨晚的“肥”烧到,很是满意。青萝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无尽的崇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早餐时,钱宝宝兴奋地宣布了一个消息:由于昨夜“幽鬼门长老携众夜袭千帆集,被神秘强者一招惊退”的消息已经传开(版本自然被美化了不少),他们“雪尘峰”团队在云梦大泽的声望暴涨!连带着她提前布局的几家店铺生意都火爆异常!无数势力递来拜帖,想要结交。
“师兄!咱们现在可是云梦大泽的名人了!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钱宝宝期待地问。
陆尘啃着青萝用本地灵谷熬的粥,头也不抬:“计划?今天太阳好,把被褥拿出来晒晒,昨晚闹得慌,都没睡好。然后去集市看看有没有新到的菜种。”
众人:“……” (晒被子……买菜种……)
好吧,这才是师兄的风格。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众人享受早餐时,一名水族侍从恭敬地送来一份鎏金请柬。
“碧波潭府,三日后设‘水晶宴’,诚邀陆尘前辈暨诸位仙子莅临。”落款是碧波潭主。
碧波潭,正是之前与流云山庄争夺水灵参的本地水族势力之一。
新的风波,似乎又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