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起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身体仿佛被碾碎般的酸痛中醒来的。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静室蒲团，也不是血污泥泞的街角，而是一处简陋甚至称得上破败的石屋屋顶。蛛网在角落黏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一种陌生的、却让他体内某种力量微微雀跃的灵气。
“这是……哪里？”
他挣扎着想坐起，却感觉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脑海中一片混沌，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疯狂闪烁——毁天灭地的爆炸、亲友消散的身影、冰冷刺骨的嘲讽、还有……一枚最终炸开的、色彩斑斓的“种子”？
“呃……”他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那些碎片太过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雾，看不真切，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刻骨铭心的悲伤与空洞。
“云起哥！你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略显稚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关切。
少年看着时云起茫然痛苦的眼神，急忙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木墩上，解释道：“云起哥，你忘了？前天我们在西山矿洞值守，遇到了小范围的灵脉暴动，你为了推开我，被震落的石块砸中了头，昏迷了两天了！”
矿洞？灵脉暴动？西山？
陌生的词汇涌入脑海，伴随着一些零碎的记忆画面——阴暗潮湿的矿道，闪烁着微光的奇异矿石，突如其来的震动，还有……他将一个瘦小身影奋力推开的瞬间。
他叫……时云起？是的，这里是天龙山，他是守护此地的两大族裔之一——常梦一族的支系子弟。而眼前的少年，是他的族弟，时小虎。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具身体。虚弱，非常虚弱，修为更是低微得可怜，仅仅只有 入灵三重 的境界。在这个以灵力为尊的世界，入灵境不过是修行的起点，而三重，在支系子弟中也属于垫底的存在。
与他脑海中那些碎片里毁天灭地的力量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我……没事了。” 他沙哑着开口，接过时小虎递来的药汤，那苦涩的味道让他微微蹙眉，但还是仰头喝了下去。药力化开，一股微弱的暖流滋养着干涸的经脉，让他恢复了一丝力气。
他尝试内视，丹田气海渺小得可怜，只有几缕稀薄的灵气如同游丝般盘旋。这就是他如今的根本。
“族里……没给更好的伤药吗？” 时云起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常梦一族虽不算豪富，但对受伤的子弟也不该如此吝啬。
时小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愤懑和不平，压低声音道：“云起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族里资源紧张，好的伤药和灵石，大部分都优先供给主家和那些天赋好的子弟了。我们这些支系的，能领到这些普通的止血散和蕴灵汤就不错了！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而且我听说，雪碧一族那边最近又蠢蠢欲动，好像在矿区边界发现了什么，对我们常梦家的态度越来越强硬了。族长他们压力也很大……”
雪碧一族？时云起搜索着记忆。天龙山由两大族裔共同守护和开发，除了他们常梦一族，便是这雪碧一族。两族共同占据着山中丰富的灵脉矿区，但关系向来微妙，摩擦不断。两族的族长，据说都是灵者极境的强者，是这片地域的顶尖存在。
灵者极境……时云起默默对比着脑海中的境界体系。入灵、灵师、然后才是灵者。灵者极境，意味着已经站在了灵者境的巅峰，再进一步，便是更强的灵宗境界。对如今只有入灵三重的他来说，无疑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正思索间，石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和毫不客气的呵斥声。
“里面的常梦家废物听着！滚出来！西山三号矿洞从今天起，归我们雪碧家接管了！”
时小虎脸色顿时一变：“是雪碧家的人！他们怎么敢直接来我们驻地挑衅？！”
时云起眸光一沉。刚醒来，麻烦就上门了吗？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在时小虎的搀扶下，缓缓走出石屋。
只见简陋的院落外，站着几名身着蓝色劲装、神色倨傲的少年，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气息赫然达到了入灵六重！他双手抱胸，轻蔑地看着走出来的时云起和时小虎。
“哟？时云起，你这废物还没死啊？” 那高大少年嗤笑道，“没死就赶紧滚蛋，带上你们常梦家的破烂，三号矿洞，我们雪碧家征用了！”
记忆浮现，这高大少年名叫雪碧狼，是雪碧一族一个管事的儿子，平日里就嚣张跋扈，没少欺负他们这些常梦家的支系子弟。
时小虎气得脸色通红，怒道：“雪碧狼！三号矿洞明明是我们常梦家先发现的！凭什么你们说占就占！”
“凭什么？” 雪碧狼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入灵六重的气势压迫过来，“就凭拳头大！怎么，你这入灵四重的小崽子，还想跟我动手不成？”
强大的灵压让时小虎呼吸一窒，脸色发白，但他依旧倔强地挡在时云起身前。
时云起看着雪碧狼那嚣张的嘴脸，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这具虚弱不堪的身体和低微的修为，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种深藏在灵魂深处的、属于更高层次存在的漠然，同时涌上心头。
他轻轻拉开挡在前面的时小虎，迎着雪碧狼的目光，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开口问道：
“你，想怎么死？”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源自万古之前的冰冷寒意，让原本气焰嚣张的雪碧狼，没来由地心头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