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翁的清晨带着湖面的冷意。
江辰站在酒店的落地镜前,指尖掠过领带打结的最后一圈,深吸一口气,才把胸腔里翻涌着的紧张压了下去。
“别紧张。”林知遥半跪在他面前,替他扣好袖口的银蓝色袖扣。
那抹浅浅的蓝,像圣保罗夜里看台上最后一束海风。
她抬头看他,眼神清澈,“你已经在这个舞台上了,不是来旁听的。”
“可这是欧冠的舞台。”江辰笑得有点拘谨,“第一次来,还是会心慌。”
“那就让他们心慌。”她轻轻按住他的心口,“站直、微笑、目光坚定。剩下的,让他们去讨论你。”
酒店门口聚光灯交错,镜头的咔嚓声在石阶上铺出一条看不见的红毯。
贝尼特斯领着他入场,轻声叮嘱:“等会儿媒体会问‘死亡之组’的事,不要预测,重复我们的关键词——尊重、竞争、渴望。就行。”
大厅顶灯像一层金色浪潮。
屏幕上还在放着欧冠各支队伍的精彩集锦,圣地亚哥·伯纳乌的夜、诺坎普的潮声、安菲尔德的合唱、慕尼黑的雪。
画面闪到去年那不勒斯的夜空,意大利杯的烟火在镜头里慢放,蓝色与金色纠缠成一列轨迹。
江辰看着,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忽然,身侧的骚动让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走进会场——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步伐稳健而自信,面容坚毅如雕刻,他几乎自带聚光灯。
c罗
几乎同时,从另一侧的通道里,另一位身影缓缓走入。
比c罗更低调,但气场丝毫不逊。
梅西
淡蓝色的领带,安静的微笑,却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锋芒。
江辰呼吸微微一滞。
世界足坛的两极,终于在他面前真实存在。
三人在舞台前不期而遇。
贝尼特斯与巴萨代表握手,c罗则与皇马高层寒暄。
就在此时,江辰与梅西、c罗,第一次肩并肩站在了同一个画面里。
无数镁光灯同时闪烁,摄影师们激动得差点失控。
c罗刚与皇马主席聊完,转头看到江辰,嘴角扬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江,欢迎来到欧冠。”c罗伸出手,声音干净低沉,“这里没有故事,只有结果。”
江辰握住那只手,眼神平静,却在指尖传出力道:“正好,我也是来写结果的。”
梅西微微一笑,西语轻得仿佛风拂过:“bienvenido, chico。两位,希望见面的时候,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球场。”
“到时候别让我失望。”江辰用西语回。
三人对话不过短短三十秒,却像是在无形中点燃了会场。
“梅西、c罗、江辰同框。”有人低声感叹,“这张照片会写进历史。”
抽签流程在此刻被推上舞台。
主持人请出了两位抽签嘉宾:
一位是欧冠传奇中场路易斯·菲戈,
另一位是法国足坛名宿蒂埃里·亨利。
两人站在台上,菲戈微笑着向全场致意,亨利则和老友们挥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呼风唤雨的年代。
透明的签球在灯光下旋转,第一档球队依次被抽出。
皇家马德里、巴塞罗那、拜仁慕尼黑……名字一个个出现在大屏幕上,现场呼吸越来越紧。
到第三档时,主持人高声宣布:“那不勒斯!”
江辰呼吸微微一滞。镜头立刻对准他。
屏幕刷新,签位显示——F组。
“接下来……”菲戈伸手抽出一个签球,亨利在一旁拆开,宣告:“阿森纳!”
全场立刻响起一阵低语。随后又是多特蒙德,最后一个,是马赛。
当“Group F”在大屏幕上完整呈现时,全场顿了整整两秒,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
Group F:阿森纳、多特蒙德、那不勒斯、马赛
“死亡之组!”解说台有人大喊。
英格兰记者摇头叹息:“温格的传控,遇到意大利的防守与德国的逼抢,这一组会耗掉一半寿命。”
德国媒体冷冷补充:“多特蒙德的节奏能让任何人窒息。”
法国记者则兴奋地大喊:“没人看好马赛,但我们喜欢惊喜。”
贝尼特斯在台下没有表情,只双手环胸,眼神如同在演算棋盘。
江辰却悄悄把脊背挺直,林知遥教他的三个动作——站直、微笑、坚定——他全都做到了。
走下台时,c罗从身后经过,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低声道:“小子,第一次参加欧冠,看来你运气不怎么好,希望你能活着出线,才有资格说下一轮。”
江辰偏头,声音不急不缓:“彼此彼此,希望你能走到与我对弈的那一步。”
梅西没有插话,只轻轻点头,那神情像是一个骑士在临战前给出简单的祝福。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在推特上发出三人同框的照片,标题只有四个字:未来既至。
回到酒店,江辰拉开窗,湖面像一条冷蓝的丝带。
手机又亮,是战术组的内部邮件,标题很简洁:《Group F 初步研判》。
他点开:阿森纳的两翼厚度、多特的逼抢触发点、马赛的定位球路径……每一行都像在地图上扎下一根小旗。
他忽然觉得,紧张还在,却变得有用——那不是让人退后的墙,而是逼着人往前的风。
第二天的媒体版面几乎被 F 组包圆。
《米兰体育报》:“那不勒斯,带着火焰去闯三座堡垒。”
《队报》:“马赛不怕惊喜,我们就是惊喜。”
《踢球者》:“多特欢迎任何速度,尤其是他们能控制的速度。”
英国的《电讯报》则照例毒舌:“如果你想长成大树,先穿过英国的风雨。”配图是温格撑着雨伞站在伦敦小雨里。
社交媒体上,球迷自制的“死亡之组路线图”飞来飞去:那不勒斯球迷把圣保罗的海浪画成一条蓝色的箭,插向伦敦与鲁尔区;阿森纳球迷在评论里叠了几层“这是传控的考题”;多特球迷附了一段南看台合唱音频,末尾写:“欢迎来跳。”
江辰看着那些热闹,指尖却不自觉地扣紧了桌沿。
有人在热闹的边缘写了一句:“不论如何,他才二十岁。”
晚上,贝尼特斯把他叫到房间,只有两个人,茶几上放着三张 A4 的简表。
第一张写着“出球+肋部”。
第二张写着“弱侧+二列”。
第三张写着“休止符”。
江辰抬头,教练笑了:“有些比赛比速度更需要停顿。你永远有加速的能力,但你要学会让对手先动。”
“我会。”江辰回答得很快。
“还有,”贝尼特斯把笔递过去,让他在第三张纸的边角写下日期,
“今天开始,你是欧冠的球员。”
笔落纸面,墨水晕开一点小小的边。
江辰看着自己的字,忽然想起了林知遥在出门前说的那句话:让他们心慌。不是嚣张,是另一种平静的反击。
他合上那三张纸,手机又亮。
梅西发来一条很短的私信:“祝好运。真正的好运,在训练里。”
几秒后,c 罗的也到了:“保持饥饿。别只饿一晚。”
江辰盯着屏幕,忍不住笑出声。
把两条信息都置顶,然后把闹钟拨到更早的一个小时。
窗外尼翁的风把湖面吹出细碎的亮点。
他想起大厅里的灯,他把手心摊开又握紧,像是在跟自己的身体确认一种默契。
死亡之组? 那就从第一脚触球开始。
他合上灯。
夜色把窗外的湖与山连成一片。
他闭上眼睛,心跳仍然略快,却不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