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看着助理脸上那职业化却藏着敷衍的笑容，心里明镜似的。
所谓身份证明、资产证明，从来都是给普通人设的门槛。
她前前世在俗世浮沉时便知，这凡俗间的规则向来有两面。一面是贴在墙上的条条框框，约束着循规蹈矩的芸芸众生。另一面是藏在台面下的潜规则，为有实力的人开着方便之门。
不然那些不记名银行卡、那些用于人情往来的“送礼卡”，又怎能悄无声息地流通？
“我的资料没带在身上，就不能通融？”江雪语气依旧平淡，随手从提着的包包里抽出一叠港币，约莫一千块，递到助理面前。
一千港币，对此时的港岛人而言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普通文员半个月的工资，够买好几件橱窗里的时髦衣裳。
助理的眼睛瞬间直了，下意识想伸手接，又猛地缩回手，左右飞快扫了眼大厅，见没人注意这边，她才像怕被人抢似的，飞快将钱塞进制服内袋，
做完这一切，才低声说道：“小姐，这钱我不能要……不过你说的开户事，我可以去问问。”
江雪无语，真不要，你就不要收啊。
“还有一件事情，我准备近期存入一千万到这个新开的账户。”
“存入一千万，是真的吗？”
助理的声音里带着颤音，一半是兴奋，一半是紧张。
一千万存款！这对她一个银行实习生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业绩。
汇丰银行对拉存款的奖励向来丰厚，若是能拉来一千万，别说转正，说不定还能直接调去客户经理岗，彻底摆脱“大堂助理”这个看似体面、实则底层的身份。
要知道，在银行大堂，正式工都是大堂经理，实习生都是经理助理。
什么经理，什么助理，说起来好听，其实都是小兵一个，最底层的员工。
但是她内心也忐忑，可万一江雪是骗她的呢？没有存款入账，她可就要背上“谎报业绩”的罪名，好不容易托关系挤进来的实习名额，怕是要彻底泡汤。
江雪看着她眼底的挣扎，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那笃定的眼神像颗定心丸，让助理瞬间下定了决心。
赌了！就算是假的，大不了被辞退，可若是真的，她就能一步登天！
“小姐你好，我叫林琪，是这里的助理。”她立刻换上殷勤的笑容，“你先到旁边的接待室歇会儿，我去帮你沟通，马上就来！”
说着，引着江雪走向大厅角落一间接待室。
里面摆着两张沙发和一张茶几，看着有些简陋，却是大堂里唯一能歇脚的地方。
她还特意跑去茶水间，用一次性纸杯泡了杯速溶咖啡，双手递给江雪：“小姐你先喝点咖啡，我很快回来。”
说完，她转身就往办公区跑。
可跑到经理办公室门口时，她突然脚步一顿，猛地停了下来。
不行！经理平时对实习生最苛刻，上次有个同事误报了一笔五十万的存款，就被他当着全部门的面骂哭了。要是她跟经理说“有客户要存一千万却没带资料”，经理八成会以为她疯了，说不定直接把她赶出来。
她眼珠一转，目光落在斜对面一扇挂着“副行长办公室”牌子的门上。
副行长吴安通最近正愁业绩，听说总行给的季度存款指标还差一大截，好几次在会上说“只要能拉来大额存款，什么条件都能谈”。比起经理，副行长肯定更愿意听她的汇报！
想到这儿，林琪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刘海，又摸了摸内袋里的港币，给自己打气：“一定是真的！”
然后才轻轻敲了敲副行长办公室的门：“吴行长，我是大堂助理林琪，有件关于大额存款的事想向你汇报……”
接待室里，江雪端着咖啡，慢慢的喝着。
没过多久，接待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琪跟在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身后，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精明的笑意，正是副行长吴安通。
他刚进门，目光就落在江雪身上，没像林琪那样打量穿着，反而先注意到她身上那份从容。不是故作镇定，而是一种久居上位、见惯风浪的松弛，让他心里先信了几分。
“这位小姐你好，我是汇丰银行的副行长吴安通。”吴安通主动伸出手，语气热情又不失分寸，“听说你想在我们行开户，还计划存入大额资金？不知你怎么称呼？”
江雪站起身，我了握手，淡淡道：“江雪。开户的事，林助理应该跟你说了。我没带身份证明，但存款不会少。要是你们办不了，我就换家银行。”
吴安通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热络了：“江小姐说笑了！你能选择我们汇丰，是我们的荣幸！没带资料没关系，我亲自给你走特殊流程，保证今天就能把高权限账户办好！”
他一边说，一边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江小姐，咱们去VIp室谈，那里安静。”
林琪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副行长对江雪的态度，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赌对了！这一千万存款要是真的，她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VIp室的门一推开，和大堂的喧闹瞬间隔成两个世界。
深棕色的实木地板擦得锃亮，靠墙摆着一组真皮沙发，茶几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茶盘里的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提前让人备好的。
林琪跟在两人身后，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打扰了这氛围。
她先给江雪和吴安通各沏了杯茶，青瓷茶杯递到江雪手边时，指尖都带着点颤——刚才在大堂还觉得这位小姐看着年轻，此刻在VIp室的灯光下，才发现江雪眼底的沉静压根不像同龄人，连握着茶杯的手指都稳得很，倒让她更紧张了。
她没敢给自己沏茶，只站在沙发旁，微微低着头，耳朵却竖得笔直，生怕错过两人的对话。
“江小姐第一次来港岛吧？”吴安通端起茶杯抿了口，先开了口，语气热络，“咱们汇丰在港岛可是老牌银行了，不说别的，单说安全这块，全港没几家能比，你存再多钱都放心。”
江雪淡淡应道：“听说过汇丰的名头，不然也不会来。”
“还有服务！”吴安通笑着补充，“像你这样的大客户，我们有专属客户经理，不管是兑换货币、跨境转账，还是投资理财，一个电话就能办妥。就算你以后去了海外，咱们汇丰在伦敦、纽约都有网点，业务通办，多方便。”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可江雪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