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红旗大队的日头一天天升起，又一天天落下。
江雪离开红旗大队，开始的一两天，大队里的人都没有什么感觉。平时江雪又不上工，与大队里的人，与大队里的知青都接触得少，大家也没有在意。
但是三天了，江雪那间房子里，连着三天没冒过炊烟，晚上的时候没有烧炕也没透出半点灯光。
这就让大家有些怀疑了。
农村，最不缺大嗓门的人。
一点小事，都可能传到最后天差地远。
晚上，劳累了一天的知青们蹲在灶台边啃窝窝头。
此刻的知青们已经认清了现实，什么下乡建设农村，那都是理想状态。现在最现实的，就是不要饿死了。
孙小红咬了口咸菜，看了下正在吃饭的众人，声音压得低，却恰恰让周围人听见：“你们知道吧，江知青不见了，已经三天没有看到他了。”
随后得意的一笑，接着道：“我就说她不对劲吧？整天神神秘秘的，还建房子。她又不上工不挣工分，哪来这么多钱建房子？依我看，怕是混不下去，跑了吧？”
郑向北刚喝了口稀粥，闻言放下碗，嘴角撇了撇：“她敢跑？我们可是知青，要是敢跑，知青办饶不了她。”
陆大华也跟着点头，手里的窝窝头捏得变形：“队里早该管管她了，一个知青，不劳动，不好好建设农村，那当哪门子知青。依我看，这都该被批斗了！”
“你们少说两句吧。”王春燕小声劝道，“万一她是生病了呢？好歹是同志……”
“生病？”孙小红嗤笑一声，“她生病？我看她比谁都结实！依我看，八成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毕竟长得那样……”
陈卫东手里的窝窝头刚啃到一半，听到孙小红那句“跟野男人跑了”，眉头猛地拧成个疙瘩，手里的筷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拍。
这段时间，连日里上工累得眼窝都陷了进去，此刻瞪起眼，倒有几分威慑力。
“吃你的饭！”
“一天到晚不琢磨着怎么多挣俩工分，净盯着别人的事嚼舌根？江知青在不在，碍着你们啃窝窝头了？”
孙小红被他吼得一哆嗦，脸上的得意劲儿瞬间僵住，嘟囔着：“我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也不行！”陈卫东打断她，拿起碗扒了口稀粥，喉结滚动着咽下，“都是知青，背井离乡的，谁容易？她上不上工，队里都没说啥，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真闲得慌，明天跟我去挑粪，看看还有力气说闲话不！”
陆大华撇了撇嘴，想说“她本来就不合群”，可对上陈卫东那双带着红血丝的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几天的接触，他知道陈卫东的性子，看着好相处，平时也不管知青间的小摩擦，但真动了气，谁都讨不到好。
郑向北也低下头，使劲啃着窝窝头，心里却不服气。
王春燕悄悄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陈卫东一眼。
她虽和江雪不熟，却见不得人背后这么糟践人，尤其孙小红那话，实在太难听。
在农村，虽然大家都会说一些荤话，但有些话说多了，成了谣言，特别是一个女孩子的谣言，流传广了，被有心人上纲上线，那可就麻烦了。
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了，但因为一些黄谣，女孩子自杀轻生的也有不少。
但她可不知道，江雪可不会因为这些黄谣自杀，只会又弄疯造谣的人。
陈卫东扫了圈低头吃饭的众人，语气缓和了些：“江知青的事，谁也别再瞎猜。她要是真走了，队里自然会报给知青办；她要是没走，回来听见这些话，你们脸上也无光。都把心思收收，明天还得去下地，吃不饱肚子，说再多废话也填不饱。”
知青店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碗筷碰撞的轻响。
看起来好像大家在陈卫东压力下，不再说江雪的事情了。
但是又过了一天，江雪还没有回来。
孙小红这次可乐了。她一直没有忘记来到大队的第二天，想去公社供销社买东西，结果牛车没有坐成，反而被江雪扔到牛粪里面的事情。
这可是其耻大辱，特别是对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来说，更是如此。
但后来，江雪在大队里有大队长他们照着，平时又不上工，接触少。看到江雪这么风光，孙小红非常妒忌，但也害怕。不敢得罪。
但是现在连续几天都没有来上工了，心中忍不住猜测，是不是真的跟野男人跑了？
越想越是这样。
就算不是这样，也要她变成这样。
这天傍晚，孙小红拎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故意凑到正蹲在石头上捶衣裳的李婶、王大娘跟前，搓着衣服叹了口气：“唉，说起来也奇怪，江知青这都快一周没露面了……”
李婶抬眼瞅她：“咋，你知道啥？”
孙小红故意慢悠悠地说：“我哪知道啥呀，就是前几天听知青点的人说，说她前阵子总往县城跑，有时候半夜才回来，身上还带着股香水味呢……”她顿了顿，装作慌忙捂嘴的样子，“哎呀，我瞎说的，李婶您别当真。”
“香水味？”王大娘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手里的棒槌都停了，“城里姑娘是讲究，可咱这穷山沟，哪来的香水？”
“谁说不是呢。”孙小红低下头，声音压得更低，“我还听说，有天夜里看见个男人送她回屋，穿得可体面了，不像咱大队的……”
顿时，大家兴趣上来了：“怎么回事，细说。”
孙小红眼里藏着窃喜，“我听说，有人来把江知青接走了…就是这人也太稀罕了，把人接走了都不跟队里一声？……”
谣言像长了腿，一晚上就传遍了半个大队，而且传得各种版本都有。
有人说江知青被城里的相好接走了，有人说她是跟着跑供销的贩子跑了，还有人添油加醋，说看见她临走前往包袱里塞了好几件花衣裳，压根没打算回来。
晚上，大队长王建平回到家里，听自己媳妇神秘兮兮的询问江知青是不是跑了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出现了各种流言。
江知青怎么会跑，人家是去市里为矿务局办事去了。
不对呀，听媳妇有鼻子有眼的说着各种版本的谣言，王建平也不自信了。
难道江知青真的跑了？
一想到这里，王建平坐不住了。
不行，明天我得去市矿务局问问，江知青是不是帮他们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