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犹在耳,梅江雪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蔓延。
她自知自己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萧大人那样的云端人物,可正因如此,她才更无法接受大人怎么会选择一个罪臣之女?
若是京城里哪位高门贵女,她或许还能勉强认命。
可比起一个家道中落、背负罪名的女子,她梅江雪好歹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在庄子里兢兢业业帮着他料理,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戴罪之身?
梅江雪:贵女她是比不上,可是比一个罪臣之女,她绰绰有余!
梅江雪想要激怒姜书愿,然后趁机摔倒,污蔑她推了自己,事后好去找萧寒舟给她做主,她继续说道:“大人身边值得有更好的人和他相伴一生,你根本就不配!”
姜书愿听到了这婢女的话,心想着这是个想要爬床的,自己爬床不成,反倒是把怨气都撒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淡淡地说道:“不管我过去的身份如何,既然大人把我接到了府里,那就是默认了我的身份,以后,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不用如此阴阳怪气的。”
“你觉得我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如你,却是得了大人的欢心,所以你不服?”
“你不服也没办法,大人对我很好,你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还是他亲信的妹妹,都没能得到大人的心,只能说你没本事。”
“我自从成了罪臣之女之后,这样的话听的多了,梅江雪,你是无法激怒我的。”
“别来找我的不痛快,我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说着姜书愿转身离开,不与她再多纠缠。
……
梅江雪回到房中,胸口那股郁气非但未散,反而越烧越旺,她坐在榻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姜书愿那张平静的脸在她眼前反复浮现。
“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还装什么端庄大度?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忽然,她想起后园那只大人养的黑獒,那是西域进贡的猛犬,体型硕大,性情凶悍,平日除了专门喂养它的老仆和大人自己,见谁都要龇牙低吼。
前年有个不懂事的小厮误闯它的领地,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激怒了它,险些被撕掉一条胳膊。
一个念头如毒藤般悄然滋生。
“大人极爱那畜生……”
梅江雪眼神阴冷下来,唇角却勾起一抹笑:“大人养的狗……就算这扫把星真被咬出个好歹,大人难道还会为个罪臣之女,打死自己心爱的狗不成?”
她立刻起身,从厨房取来一大块带着血丝的生骨,掺了些肉糜,又加了会令他发狂的药,用食盒装着,趁午后园中人少,悄悄来到通往姜书愿住处的小径。
她一边走,一边将肉糜涂抹在路边的石阶、草丛上,再将那根带着诱人腥气的骨头每隔几步丢下一块,一路蜿蜒,直通姜书愿院门外的矮灌木丛。
那黑獒嗅觉最是灵敏,定会循着这气味一路找来。
布置妥当,她藏身在不远处的月洞门后,屏息等待着。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果然见姜书愿推门出来,站在阶上似是眺望天色。
梅江雪心头一跳,再不迟疑,转身快步走向兽栏,将看守的侍卫支开之后,她解开那黑獒颈间小儿臂粗的铁链,低喝一声:“去!”
那畜牲得了自由,鼻翼耸动,立刻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肉腥味,喉间发出兴奋的呜咽,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她布好的“肉路”方向猛冲而去。
梅江雪望着猛犬消失的方向,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低沉吠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
等了一会儿之后,梅江雪往姜书愿的院子走了过去。
料想之中,姜书愿被狗咬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那只平日里凶悍无比、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藏獒,此刻竟软绵绵地瘫倒在院中石阶旁,硕大的头颅歪向一边,竟然昏死了过去。
更让梅江雪心脏骤停的是,那道她倾慕又畏惧的玄色身影,萧寒舟,正站在姜书愿面前。
“没有伤到你吧?”
萧寒舟的声音是梅江雪从未听过的温和,甚至带着紧张,萧寒舟在她的心中一向都是临危不乱,她还从没有见到过他这般担心急切又紧张的模样。
他深邃的目光正仔细打量着姜书愿,确认她安然无恙。
姜书愿摇了摇头:“没有伤到我,但是……它把我手里的鸡腿给吃了。”
“咦,对了,大人怎么过来了?”
萧寒舟被她的反应给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姜书愿的头:“听说你不在府上,和楚嬷嬷一起来庄子,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他原本是住在宫里的,可是听侍卫说姜书愿和楚嬷嬷去了庄子里,他就有些放心不下,正好今日不是他在宫中当值,便快马从宫里赶了过来。
躲在暗处的梅江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大人他……他竟然会对人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还亲自追到庄子来,就为了“看看”?
梅江雪没想到姜书愿在萧寒舟心中的地位是如此的高,她看着院中那对旁若无人、姿态亲密的男女,再看看地上昏死的藏獒,梅江雪脸色惨白,浑身发冷,悄悄缩回阴影里,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慌与后怕。
他吩咐身旁的侍卫:“去,让厨房给夫人做鸡腿。”
“炸鸡腿、卤鸡腿、熏鸡腿……每种味道都给夫人做一种。”
姜书愿眨了眨眼睛,望着他:“夫,夫人?”
萧寒舟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对啊,你是我的人,自然是我的夫人,怎么,下人这么叫你都听习惯了,我这么叫你,你反倒不习惯了?”
“你还想要嫁给别的男人不成?”
“刚才,有没有吓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