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张小侠一阵暴走，周围的建筑可倒了大霉，
厚实的木门碎裂开来，砖块砌成的墙壁被踹出了好几个大窟窿，
幸亏赵衍身手不弱，
也幸亏是亲儿子，张小侠再怎么气也不至于拿亲儿子怎么样。
屋内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连滚带爬地从窗户跳了出去，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响伴随着声声惨叫。
这可是三楼，显然已经吓破了胆。
疗养院的警卫跟病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纷纷赶了过来。
有人看到是张小侠，腿肚子当场打转，连忙拉开距离，顺便还拦住几名不明就里的医护人员。
有人颤巍巍询问，“张团长，发生了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张团长，这位就是您的儿子吧，哎呦，您儿子原来也这么厉害。”
“张团长，有话好好说嘛，有什么气不顺的，我们帮您出气。”
“……”
张小侠鼻孔朝天，不屑地扫一眼这群人，挥挥手，仿佛赶苍蝇一样，“别在老娘这里碍眼，给老娘滚远点。”
“好嘞，张团长，我们这就走……”
近一半的人，就这么，腿脚麻利的跑了，有人更是直接跑向了疗养院大门，显然，这是感觉疗养院已经不安全了。
赵衍更是哭笑不得，连忙跳出来帮老娘解释。
“咳，刚才跳窗户的那个小子，忒不是东西，人家姑娘救了他一条命，
他竟然一句人话都不说……
怪人家不该救她， 嫌弃要照顾人家，还问人家干嘛不快点去死……”
冷不丁脚背传来一阵剧痛，
张小侠怒瞪着儿子，“你把这些都说出来，这不是揭人家姑娘疮疤吗？”
赵衍哭丧着脸正打算解释，罗司令不知道从哪里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将围观的人打发走，
再看看被打坏的屋门跟墙壁，眼皮狠狠跳了几跳，
顾不上跟赵衍母子客套，
罗司令走进病房，对着那个静静躺在床上的人影，
他的语气从未有过的轻柔缓慢，“黄月梅，你可别听信那个畜生胡说八道。
我跟你说，咱直说你的事迹，你就是咱部队活着的标杆，
任何时候，不论是现在还是一百年以后，你都是咱部队活着的传奇，
你不但不是我们的累赘，你还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你放心，黄月梅，只要咱得番号还在，你就是咱队伍里所有人的亲人，
我们赡养我们的亲人，这很难吗？
我跟你说，我家里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房间，
我就是抢不着机会，
我觉得把你接回去，太自私了，
你是属于咱这个大家庭的，就应该你的这些兄弟们照顾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一口气讲完心中所想，罗司令这才将脑袋转向赵衍母子，
看到张小侠，心中一突。
看到赵衍，心中又一动。
“咳，张……团长，你特意来找月梅，是……”
迟疑，不敢置信，生怕猜测是错误的，
但内心又在疯狂呐喊，“对的，这次的猜测一定是对的。”
赵衍看出了他目光中的热切，笑着道：“我进去试试？”
罗司令眼睛发着光，“你是不是想给她做一套施小芳那样的义肢？”
猛地一拍巴掌，“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太好了，快，你快看看……”
赵衍点点头，走进了这间破了门，不大的病房。
床上人双眼缠着黑布，一双袖子空空，左腿裤腿也空空，
她的骨骼很美，纤细，比例很好，
身体的残缺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减分，起码在行医几十年的赵衍眼中是这样的。
她的情绪并不激动，呼吸平稳而有力，明明她只是那样躺着，什么都没做，也什么话都没说。
赵衍却能感受到她浑身的活力，仿佛一只等待爆发的猎豹。
丝毫没有被刚才的一番话打击到，这让赵衍更加感兴趣，
四处看了一眼，拖个凳子过来坐在了病床前。
“你还记得我吗？”赵衍笑着问她。
她将头扭到赵衍的方向，“你是那个很厉害的大夫……的助手……”
赵衍一愣，随后失笑道：“对，没错……”
“我记得你的声音。”她很平静，语气中不夹杂任何情绪。
“我记得当时跟你提过，叫你好了后来轧钢厂找我，可能我有办法解决你的生活问题，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赵衍问她。
“我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拖累别人罢了。”
她应该很绝望，但她的语气平淡到仿佛是在说别人一样。
赵衍想了想，“我问你一个问题。”
她好奇，“你想知道什么？”
“对于救了那样一个人，你后悔吗？”
“后悔，”她毫不犹豫地道；
“不是后悔救了那样一个人，而是后悔扑上去。
太冲动，不该因为急着救人而将自己搭进去。
如果能给我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再也不冲动。
我可以去找专门的排雷手，也可以找更多的人来想办法，
我甚至可以逃走，
我唯独不该逞强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
我有自己的工作，
我应该在自己的岗位发光发热，
而不是这样不死不活的，像一块活着的牌匾一样，被人围观崇拜。
……
不知道那位大夫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救我，
还有，我这样回答，你会不会瞧不起我呢？”她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很坦然，毫不做作。
“哈哈……”赵衍笑出了声，对于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将手伸进了衣兜，拿出一根布条出来。
“你的伤口应该是好了，眼睛缠着这么多纱布怪难看的，我帮你换个东西吧。”
一边说话，赵衍一边起身，走到病床边，帮她拆起了眼睛上的纱布。
黄月梅没有拒绝，而是长吁一口气，仿佛卸掉了某种负担一般。
“自然界有一种神奇的动物，蝙蝠，你见过的吧？”
赵衍一边动作，一边仿佛闲谈一样说着：
“由于常年生活在黑暗中，它们的眼睛都已经退化，
但它们是天生的飞行家，能在任何环境中飞行，比绝大多数飞鸟都强。
原本这种本领在人类身上不可能出现，
但你不一样。
你失去了眼睛，你的听力还在……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
只有在真正面临绝望的时刻，人类才能爆发出他们真正的潜力，
而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已经具备了这种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