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的一双拳头捏了又捏,一口银牙更是咬了又咬。
敖光眼见难以劝下敖丙,急忙给哪吒使了个眼色。
哪吒理解敖丙有多恨这个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别说敖丙,就连他都恨不能马上上去把那个人直接揍成一堆肉泥!
可敖光不断地给他使眼色,他自己也清楚,若是在这个时候真的动手了,搞不好要顶个寻衅滋事的罪名。
所以,尽管心中同样愤恨,还是紧握住敖丙的手,几乎咬着牙,说道:“别,敖丙……别在这里……”
“可分明就是他!”
“敖丙!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别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先捅自己一刀!冷静下来!”
他紧紧拽着敖丙的手。
敖丙仰头看他,不过瞬间,双目已通红,更流下两行清泪,猛地一头扎进哪吒怀中,呜咽起来。
“我以为我不会再想起那件事,想起那时候有多害怕多痛苦了,可我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马上想了起来……”
他抽噎了一下,继续说道:“可他不是死了吗?不是说他死了吗?为什么他还活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人蹲在地上,双手戴着手铐,看起来唯唯诺诺的。
虽然人过中年,已开始发福,头上也满是白发,但看起来还是那么唯唯诺诺的,一点都不像是可以做出猥亵一类事的人。
哪吒紧皱着眉头,看着那人,同时轻抚敖丙的脊背,希望能够安慰好自己的男朋友。
敖光眉头紧蹙,走到敖丙身旁,低声道:“你认错人了,敖丙。他们不是一个人。”
“什么?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他的!”敖丙全然不敢相信敖光的话,就这么看着敖光,目眦欲裂,就好像敖光是在骗他一般。
哪吒只能尽自己所能,努力地安慰他。
敖光轻叹道:“那个人没能够当场逃脱。他刚跑出来就被李靖按住了。甚至还没有回国,就先对他进行了一次审判。那时你太小了,可能记不清。那个人的右嘴角上有一颗痣。而这个人,他的右脸很干净。他们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敖光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非常像。如果不是那颗痣,二人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他不能去把痣点了再诈死吗!”
敖光摇了摇头:“那颗痣太大了,如果做激光除痣一定会留疤。而且……我见过那个人的遗照,那颗痣仍然在他的照片上。”
此话一出,敖丙忍不住怔了一瞬。他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那个蹲在地上,唯唯诺诺的男人,又回过头去看了看敖光,最后才看向哪吒。
而哪吒只能再次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低声道:“别急,先看看他怎么说的,嗯?”
众人一同看向那个唯唯诺诺的男人。
他看上去很害怕,却还是用力扯出一个有些心虚的微笑:“这个……各位老爷,我、我怎么了啊?为什么抓我?还有这位……这位蓝头发的小友,我真是这辈子第一次见你,为什么那么恨我……”
敖丙牙都快咬碎了,恨不能直接给他两拳。但哪吒似乎已体会到了他的愤怒,马上用力握紧他的手,要他冷静下来。
警察问道:“十四年前的5月23日凌晨,你在哪里?”
“啊?什么时候?”
“2012年的5月23号凌晨!四点!你在哪里!”警察再次提示。很明显,这样的无赖他们见多了,讯问起来显得专业且有耐心。
那人紧皱着眉头,突然急促地深吸了一口气。
敖丙紧盯着他,马上就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
可那人却讪笑道:“哈哈……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能记得啊……我大概在家里睡觉吧……警察同志,我这辈子一直遵纪守法,您总该告诉我,为什么抓我吧?”
“想不起来么?那不如就由我来提醒提醒你。5月23日凌晨四点,你将大批量桶装液化石油气运输到敖氏旗下的日化厂中放置,并打开安全阀,直接引起日化厂爆炸的特大事故,导致一百余人丧生!这事你承不承认!”
那人肉眼可见地慌了。他左顾右盼,脸色发白,额上也流下冷汗,甚至喉结滚动,吞咽口水。
其实在所有人的眼中,他这模样已经与直接招了没什么区别。
可他似乎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尽管声音颤抖,却仍然讪讪地笑着说:“不、不会吧?我不记得这事啊……我、那天是星期几啊?”
“周三。怎么了?”
“哈哈,我就说嘛!我是一个品行良好的公民,我努力工作,每个月都拿全勤奖呢。不信可以到我单位去问一问。要是我凌晨四点还在做这事,第二天肯定起不来去上班的……”
话还没说完,警察就在他面前展示了一张考勤单:“我们已经问过了。你确实兢兢业业,热爱工作。但二十年来只有2013年的5月份没有拿到全勤奖。原因是,5月23日你突发疾病,说自己不舒服,请了病假。那么,王广辉先生,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听到这个名字,敖丙更是猛然瞪大了眼。
王广辉?
他记得很清楚,曾经那个试图猥亵他的人,名字叫王广明!这二人莫非是双胞胎兄弟?
王广辉继续讪笑着,打算抵赖:“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已吧哈哈……我真的没做过这种事啊……”
“有目击者将你的画像画了下来。”说着,另一位警察已将早已准备好的画像复印件交给了他。
直到见到这张画像,他才算是彻底死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好好说。”
“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液化石油气……我老婆罹患白血病,吃药需要花费一大笔钱,我实在是没钱了……可我弟弟有钱,我找他借,他说他那几天有事需要出国一趟,要我帮他运送一些东西,安全送到了就给我转账……”
他越说下去,事情就愈发明晰。
王广明说他们兄弟二人长得像,只要他戴好帽子和口罩,对接人一定看不出来。
他却不知道,那些罐子之中竟然是液化石油气。那些铝管并不牢固,白天气温上升,气体膨胀便会胀破罐子,流出罐身。
而白天工厂开始生产,难免有高温和火星。一旦浓度达到临界值,便会引发爆炸。
他只以为王广明要他送的是些普通的化工原料,送完货便直接回了家,倒头就睡。
却在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日化厂爆炸的新闻,这才知道,原来他运送的是危险品。
他愤怒地打电话给王广明,但是打不通。
而在这时,与他对接的人直接敲响了他家的门,提了两个手提箱进来。
“二百万,”那个人说:“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你不说,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王广辉因此提心吊胆了很久,可直到案件平息,也没有调查到他,这才放心的继续生活下去。
当王广明出狱后,二人见过一面。他问王广明为什么要这么做,而王广明的回答是:“咱俩虽是双胞胎,户口却不在一起。我简单点说吧,你那天戴了帽子和口罩。就是查到你头上了,我也会出面为你做不在场证明。我可是在国外呢。你怕什么?早我几秒钟出生的,我亲爱的哥哥?”
说到这里,王广辉更是痛哭流涕。
他诉说他这些年过得有多么提心吊胆,又有多么后悔帮王广明做了这种事,又说那两百万根本不够买多少靶向药,他老婆还是在五年前离他而去。
但没有人会同情他。
敖光直接怒吼:“那是一百多条人命!一百多个家庭因此而破碎!你怎么好意思睡得着觉?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花那些钱的!”
王广辉继续痛哭流涕。
人性就是自私的。在案情调查中止,他感觉自己已经安全,而他老婆又病危的时候,他没有理由不花这笔钱。
敖丙深吸了一口气。
逝者已矣,却仍需要为他们讨回公道。于是淡声问道:“那个和你对接、又给你钱的人,叫什么名字?”
王广辉的情绪已经全面崩溃,现在无论任何人问他什么,都会如实回答。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让我叫他虎哥……”
“张虎……一定是他。”敖丙喃喃说着。
而哪吒已急忙问出第二个重要的问题:“喂!你们在哪里对接的?还有你那天开的货车,车牌号是多少?以及那个人的外貌是什么样?老实回答!”
张虎喃喃说道:“他把车开到西北城郊,让我去开的。车牌号我得想一想……他的外貌……眼睛很大,又凸出,像是甲亢患者一般……他很喜欢留胡子,留了一整圈的络腮胡……”
根据他的描述,警方很快画出了张虎的模样。
但遗憾的是,这位张虎实在狡猾,很少亲自出行,甚至连市区的监控都没有拍到过他的身影。
哪吒气得一拳捶在桌上:“可恶!这该怎么找!”
敖丙也紧蹙着眉头。
而警方却说:“没那么难。既然监控找不到他,就说明他很少出行,而且只会待在一个位置。我们往城西北去找,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这位张虎的下落。”
说罢,才看向众人:“谢谢各位的配合,请回吧。路上注意安全。还有,”他看了看敖丙和哪吒,才道:“我曾听说过二位的‘英勇事迹’。但是二位并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敖光急忙把两人拉到身后,笑着回答:“好,好!多谢提醒!走,敖丙,哪吒,回家。”
直到回到车上,哪吒才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不满地说:“哼!看不起谁呢!小爷可也是军校生出身,论刑侦能力也好、体力也好、还是个人素养也罢,肯定不比他们差!”
刚才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又有了新的线索,敖丙也算是放下了心来,也有心情开玩笑了:“不是说那一个多月,就专门学整理内务了呢?”
“啊啊啊啊讨厌!饼饼你怎么又揭我的短!”
敖丙轻笑:“哪有。车里就我们两人。父亲他们都在另一台车上。”
“哼!”哪吒仍然不满,嘴巴噘了老高,可以挂酱油瓶。
敖丙笑着,声音温柔:“好啦,别气了,嗯?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怎么道歉?”
“嗯……你不是说今晚……”
话音还没落,哪吒马上喜笑颜开:“这可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