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老宅之中就出现了几位客人,显得比平日要热闹许多。
分别是从外地项目被调回的申公豹、跟随李靖夫妇一同前来的太乙,还有金家的一家三口。
十多年前,那化工厂爆炸案的资料和新闻已经连夜整理出来了,分别做好了复印件放在资料夹里,交给众人。
李靖看了看手中厚厚的资料夹,又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敖光,道:“辛苦了。”
敖光点点头,随后朗声道:“这些便是当年那件事的所有资料和报道了,甚至于网络上一些发酵后的舆论情况也被截图留证,当然那些帖子现在估计已经找不到了。”
金暇的父亲金政眉头紧皱,一脸的不情愿,偏过脑袋去,喃喃自语:“都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怎么又翻出来说?怎么的,还能翻出朵花儿来?”
金暇脸上浮现一丝尴尬,急忙去劝慰他的父亲。
而一旁的敖丙和哪吒也大约是猜到了。
这个案子不简单。当年既然快要查到商氏头上,却莫名被制止;与此同时又能让敖氏全身而退,一定是有一双翻云覆雨手在背后搞什么动作。
如今又要旧事重提,便是不给这双手面子。
而这双手如今的态度,却分明决定着众人的生死。若是这双手仍然想要保全商氏,那么在座的各位,就算不死,也得褪一层皮。
可金氏是近些年才起来的,在众人之中也是实力最弱。若是要他们褪了这层皮,只怕也与死无异。
敖丙于是柔声说道:“金叔叔若是不愿参与进来,其实也没关系的,我相信以我们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金政直接一摆手打断了他:“参与!必须参与!我要不参与,我这狗儿子得念叨死我!”
敖光看着他,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
昨天还“宝贝儿子”,今天就成“狗儿子”了?
看来一定是金暇和他说了什么。
果然,金暇这就回头看向敖丙和哪吒,狡黠一笑。
行,看出来了。这大概是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他爹妈给说服了。难怪刚才是看他从小叶叶房间的方向过来的。
想必是一大早来了就先去给小叶叶“问安”了,也不管人家究竟睡醒了没有。
但看他这高兴的模样,八成就是没醒,也给人弄醒起来好好说了几句话了。
金政又道:“再说了,那什么商氏,都颓势成这个模样了,还来搞事呢?昨儿个竟然还把我宝贝儿子给撞了!哼!我老金今儿个话撂这儿,非得帮着各位一起,把那始作俑者送入监狱!”
敖光微挑着唇角,点了点头:“很好。有了金总的助力,我等必当如虎添翼。”
“哪里哪里~”金政急忙客气。
看来在敖光这样的首富老钱面前,多少还是有点不自信了。
众人稍微寒暄,便打算开始说正事。
恰在此时,陆同接引着贺彤,一同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有一个很大的,也同时很利于我们的消息!”贺彤甚至来不及喝一口水,就急忙说道:
“昨天夜里,周锐自杀了。”
“什么?!”敖光一拍沙发扶手,猛地站了起来。
众人也纷纷看向她,都不无担忧。
周锐可是重要的证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自杀?昨日还特意交代狱警要看好他,给他配备了独立的牢房。
而他就在这手无寸铁,牢房之中甚至连桌子都没有的情况下,一头撞向牢门,把自己给撞死了?
“他为什么自杀?”敖丙问。
贺彤深吸了一口气,道:“据狱警所说,周锐进了监狱后,就遇到一个曾经的‘朋友’,两人平时话挺多。”
“朋友?”
贺彤点了点头:“估计是什么狐朋狗友之类的。因赌博罪入狱。”
她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而昨天下午,正好有人去探望过他的那位狱友,提了一件事:周锐的老婆孩子被控制了。想必他与周锐说了此事,正是造成周锐自杀的原因。”
敖丙眉头紧蹙,忽而喃喃的感慨道:“原来周锐是个赌徒……很合理,一个赌徒,为了偿债,不惜变卖自己的所有资产。但一个普通人一生所赚的钱又怎么够赌徒去挥霍?所以,商氏找上了他。为了钱,他当然什么都可以做。”
贺彤点点头,继续说道:“所以我将周锐的死讯告诉了他老婆。”
敖丙不免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未免有些过于残忍了……”
谁知贺彤却是勾着唇角,轻轻摇了摇头:“她显得很开心。”
“开心?”
“是啊。她说她终于解脱了。并且,承诺我们若是能够保护好她的话,她就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她顿了顿,继续道:“周锐赌博欠了不少钱,而直到东窗事发之后,才知道周锐所欠的钱何止千万。而他所借的钱,大部分来自于商氏旗下的金融公司。至于他老婆准备带出去的钱,其实来自于抵押的房产。”
哪吒紧皱着眉头,回头看向敖丙,却接着贺彤的话说了下去:“那么,我可不可以在这个事件的前提下,再加一个猜想。”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哪吒。
“其实周锐并没有从商氏的金融公司借钱。”
“什么?”
哪吒轻笑道:“赌徒是信誉最差的人群。那么,谁会借钱给一个赌徒呢?”
敖丙马上反应了过来:“所以其实他所说的‘借钱’,并非真正的借钱,而是赊账!他根本没有借钱去赌,而是欠钱去赌!商氏一定早就盯上周锐了。
对于他们来说,周锐不过是一颗经过培养的‘棋子’而已!他们不断引诱周锐去赌,欠下巨额赌债,直到无力偿还,东窗事发!
他们以要周锐假装‘醉驾’,开车撞我们为条件,只要做到,欠款就为他偿还,或者……”
说到这里,敖丙不敢再说下去。
他不相信,人性怎么可以恶成这样?
而敖闰却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或者,赌场本来就是商氏的。”
她轻轻一笑,显得十分轻蔑:“我上次接商氏的案子时,就感觉他们的财政情况有问题。现在看来,果然问题不小。”
“钱多了?”
敖闰点点头:“他们的情况,比起给我的报表来看,钱多了太多了。原来他们还有那么一些地下黑产,用以敛财。”
敖丙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发觉自己还是太过于单纯善良了。
哪吒紧握着他的手,像是要给他力量。
而敖光却点了点头,看向贺彤,说道:“把他那位‘狱友’的信息告诉我们。”又回头看向陆同:“去查。一定要查出来,那家‘地下赌场’位于何处,是什么人在经营,还有……”
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那个人又与商氏是什么关系。我相信,周锐的自杀,也在商氏的‘灭口’计划之内。”
“好。”陆同回答。
而一旁的申公豹已忍不住摇头叹息:“十多年前,就、就因为那股神秘力量的介入,放了商氏一马。谁知这么多年后,他们竟还在做这种事……要是那时候就把他们扳倒就好了。”
太乙也点头赞同。
现在是早晨,又是假期,本应该是所有人都精神最好的时候。可很明显,大家的表情都略显疲态。
应付商氏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没有人可以不觉得累。
李靖也深深叹了一口气:“从我儿哪吒所说的情况来看,他们始终惧怕哪吒与敖丙在一起。所以,依我所见,他们惧怕的,便是我们两家联手,将当年的所有事情混合起来讨论。所以,敖丙和哪吒的推测,大抵都是正确的。我们只要往这个方向继续去调查就行了。”
敖丙突然问:“那么,余芸芸的行踪找到了么?”
李靖道:“正在找。仍然没有任何信息。但如果是杀人后藏尸的话,恐怕就难找了……”
太乙摇头叹气:“造孽哟……咋个会成这个样子噻?这个商氏真是……唉!当年就应该抵死调查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又将当年之事再次讨论,回忆了所有的细节之后,已是中午了。
午饭时倒是发生了有意思的事。金政虽然看起来还是不高兴,却也任由金暇吃饭的时候非要坐在敖叶旁边。
本来是不允的。但敖丙听到金暇说:“那小叶叶右手都打着石膏呢?您叫他用左手拿筷子啊?他又不是左撇子!”
气得金政险些又要骂狗儿子。
金暇自是笑嘻嘻的坐敖叶身旁去了,又是给人夹菜,又是给人递汤的。最过分的是,敖叶左手不好拿筷子,遇到难以用勺舀的菜没办法。
金暇倒好,索性夹起来喂人嘴里。
气得金政直骂:“小没良心的。你老爹老妈生病时也不见你这么贴身的照顾!”
金暇手上的动作一滞,连脸上原本带着的幸福的微笑都直接消失。
却也只能假装没听见,继续夹着菜喂敖叶。
倒是敖叶反应极快。他本就长得白净好看,这时回头看向金政,弯着眼睛这么一笑,更是说不出的乖巧可爱。
“叔叔说的哪里话。叔叔和阿姨一定要身体康健,才不要生病呢!再说了,今后我们也是一家人呀,我也一定要帮金暇一起照顾叔叔阿姨的~”
这一句话,倒是搞得金政都不好意思了。微微愣了那么一瞬,还是喃喃道:“哼,那便算你们有孝心吧。”
众人也都纷纷笑着,算是结束了这短暂的聚餐。
直到回到房间后,敖丙还对此事津津乐道,笑着和哪吒感慨:“你看人家金暇照顾小叶叶多细心,说话又讨喜。哪吒,你也说两句让我欢喜的话来听听看?”
而哪吒在此时却嘴笨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只一把将敖丙抱着,往床上一丢,被子一裹,又双手双脚的把人控制在自己怀中,在他耳侧沉声道:“睡觉。”
敖丙撇撇嘴:“真没意思。”
谁知,哪吒却直接凑上去吻住那张老说坏话的嘴。待这一吻结束了,才在他耳侧叹道:“我吧,从小都觉得自己真真是顶聪明的,反应又快,嘴皮子也厉害,几乎没吃过什么亏。”
他喃喃说着,在敖丙红彤彤的耳尖轻轻吻了一下:
“直到我遇见了你。我突然就成了笨蛋。”
敖丙笑着,却没出声。他想知道哪吒之后还要说什么。
“在你之前,我的世界丰富多彩。”
“哦,是在说我剥夺了你世界的色彩呗?”
哪吒轻轻咬了他的后颈一下:“又乱说话。我是想说,在遇见你之后,我才发觉,我那丰富多彩的世界,如果没有你,竟是无趣得,如同灰白。”
敖丙撇了撇嘴:“油嘴滑舌。”
哪吒一怔。不是敖丙叫他说两句好听的情话么?怎么说了还成油嘴滑舌了?
却也不知脑子哪根筋抽搐了,竟然说出一句:“那我的嘴油不油,我的舌头滑不滑,你还能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