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钢铁巨兽的每一次挥击都带动着风压,形成一个无懈可击的死亡领域。
阮枫知道,常规的战斗方式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唯一的机会,就是用更大的混乱去打破这绝对的秩序。
她猛地转向,不再闪避第二代罗战锋的攻击,而是朝着战场边缘那片阴影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口哨。
这是伊泽在改装护甲时特意加装的高频声波器,对人类无害,对那些嗅着血腥味徘徊不去的变异夜嚎狼而言,却是无法抗拒的挑衅。
“嗷呜——!”
数十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狼群被彻底激怒,如潮水般涌向战场中央。
第二代罗战锋的攻击节奏瞬间被打乱,它那完美的运算逻辑中并未包含这些不速之客。
它愤怒地挥舞利刃,将一头头扑上来的夜嚎狼撕成碎片,金属风暴与血肉横飞的场面交织成一幅地狱绘卷。
就是现在!
混乱中,阮枫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伊泽紧急改装的轻型闪避护甲将她的负重减到最低,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
她的目标不是正在大开杀戒的第二代,而是那个被它当作能量源、早已濒死的初代罗战锋。
距离在缩短,十米,五米,三米!
她能清晰地看到初代那残破身躯上闪烁的微弱光芒,那是他最后的生命之火。
“吼!”第二代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狂吼一声,舍弃了狼群,一道快到极致的寒光撕裂空气,直取阮枫。
来不及了!
阮枫瞳孔骤缩,她做出了决断,身体不退反进,用自己的身体为最后的突进争取了零点几秒的时间。
噗嗤!
金属利爪精准地贯穿了她的左胸,剧痛并未如期而至。
在神经信号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递到大脑的前0.5秒,她那名为【痛觉预判】的异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逆转。
它没有预判她自己的痛苦,反而像一根探针,顺着贯穿身体的利爪,触碰到了另一个意识深处残留的无尽悲鸣。
不是痛,是呼唤。
一股庞杂、悲怆、充满了不甘与愤怒的意念洪流涌入她的脑海。
“……核心……守护……不能……落入……”
“醒过来!”阮枫用尽全身力气,不是用嘴,而是用意志发出了呐喊。
那濒死的初代罗战锋他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胸口那枚核心记忆晶核骤然亮起,脱离了他的身体,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瞬间没入了阮枫胸口的伤处。
“带着我的……恨……”
话音未落,第二代罗战锋发出一声满足而残忍的咆哮,彻底将初代的残躯吞噬殆尽,化作自身更为强大的能量。
整个战场陷入一种死寂的压抑,只剩下狼群低沉的呜咽和钢铁巨兽满足的喘息。
剧痛此刻才如海啸般袭来,阮枫闷哼一声,半跪在地。
那枚晶核在她体内化作滚烫的烙印,灼烧着她的神经,修复着她的伤口,更在重塑着她的异能。
无数战斗数据、初代罗战锋的战斗本能、他对世界的最后眷恋,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她的意识。
被动的闪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感知——“预判共感”。
她闭上眼,世界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第二代罗战锋的每一次肌肉牵动,每一次能量流转,甚至下一个攻击动作的轨迹,都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阮枫缓缓站起,扔掉了手中已经卷刃的短刀,从背后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武器——伊泽特制的脉冲震荡刃。
刀身轻薄,却能在启动时发出高频震动。
她眼中的恐惧与挣扎已经褪去,只剩下如寒星般的决绝。
她不再逃避,主动迎了上去。
第二代罗战锋的攻击依旧狂暴,但在阮枫眼中,却充满了破绽。
它的动作是快,却不再无法理解。
她像一个最顶级的舞者,在毁灭性的攻击风暴中穿行,每一次侧身,每一次俯冲,都恰到好处地避开致命的锋刃,同时用一种微妙的节奏,将这头失控的巨兽引向战场的另一端——那片雷暴云正在聚集的区域。
她要为队友创造一个可以介入的窗口。
“克劳斯!电磁盾,左前方三十度角,功率最大!”陈守诚在通讯频道里的声音冷静得像机器。
一道巨大的蓝色能量屏障拔地而起,精准地挡住了第二代一次势大力沉的横扫,为阮枫争取了宝贵的1.2秒。
“它的能量核心在连续高强度攻击后,出现了0.3秒的能量循环延迟!”陈守诚的数据引导紧随其后。
就是这个延迟!
阮枫的预判共感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停滞。
第一次极限闪避,刃尖擦着她的耳廓划过,削断几缕发丝。
第二次极限闪避,她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装甲滑过,脉冲刃在上面留下一道刺眼的火花。
第三次闪避,她成功切入了巨兽腋下的绝对死角!
“就是现在!”
她将所有力量灌注于手臂,体内的晶核发出嗡嗡的共鸣,脉冲震荡刃的刀身亮到极致。
她没有选择劈砍坚硬的外壳,而是沿着装甲缝隙,用尽全力将刀刃狠狠刺入!
一击,贯穿脊椎神经束!
第二代罗战锋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猩红的光芒急速黯淡。
它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尘土。
尘埃中,一道淡淡的、属于初代罗战锋的残影从崩塌的躯体中坠落。
阮枫冲上前,稳稳地接住了他。
那残影看着她,眼神复杂,似有解脱,又有托付。
“这世界,还不该结束。”她轻声承诺,像是在对他,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随后,她抱着那即将消散的残影,一步步登上附近一座废弃高塔的顶端,将他安置在最高处,如同一个悲壮的祭坛。
风吹过,残影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废土昏黄的天空下。
当阮枫带着满身的血污和疲惫返回临时营地时,所有人都被她此刻的气质所震慑。
她踉跄地靠在入口处,染血的外套下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营地中央,克劳斯、伊泽、陈守诚和陆安国等人正围在一块巨大的战术投影屏前,气氛凝重。
屏幕上,正是阮枫刚才战斗的各项数据流。
“……不可能,”负责数据分析的苏致远喃喃自语,他指着屏幕上一条飙升到顶端的曲线,声音因震惊而颤抖,“她的神经反应速度、战斗预判和身体协调性……在最后三分钟内,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理论上的反应极限。”
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倚在门口、连站立都有些勉强的女孩。
良久,一直沉默的陆安国低声说了一句:“最怕疼的人,反倒把死亡跳成了舞步。”
没有人回应,但这句话却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这时,战术投影屏的主界面忽然被一个紧急警报覆盖。
那是一个来自远方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信号源,在地图上标记为一个不祥的红点。
屏幕下方,一行冰冷的系统自动译码缓缓浮现:
信号源识别:终焉之核。
那道信号,如同远方地平线上睁开的一只冷漠的巨眼,无声地注视着这片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废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