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历584年的初春，寒意仍未完全从沉眠河畔退去，但晨曦镇却早已苏醒。木石围墙如同坚实的臂膀，箭塔上哨兵警惕的目光扫视着远方。镇内，新修的屋舍间，人流明显稠密了许多，人类、灰精灵、绿兽人、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岩山族的身影穿梭其间，交谈声、劳作声、铁匠铺传来的叮当声，交织成一片蓬勃的乐章。
然而，在中央堡垒的议事厅内，气氛却与外面的生机勃勃截然不同，带着一丝凝重的考量。
凯尔的手指划过一张写满字迹的羊皮纸，上面罗列着领地目前所有的军事力量。坐在他对面的雷恩，脸色一如既往的沉稳，但眼神中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一百二十人，”凯尔缓缓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厅内显得格外清晰，“一个冬天，我们能拉起来的队伍，就这么多了。”
雷恩点了点头：“新兵训练还需要时间，装备也才刚刚配齐。这已经是极限了，头儿。北溪镇那边，庞德带着第一小队二十人，加上獠牙的第三小队二十人，北溪的防御算是稳固。我们这里，豪斯的第二小队，维克托的第四小队，卡门的第五小队，各二十人，再加上新提升为第六小队队长的布雷克带着那二十个新兵蛋子，满打满算，能立刻拉出来打仗的，就是这些家底了。”
这份家底，相较于领地日益增长的人口和扩大的控制范围，显得并不丰厚，甚至有些单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被引了进来，他身上的帝国军团徽记让凯尔和雷恩同时心中一凛。
“凯尔骑士大人！”传令兵行礼后，递上一份烙有烈焰徽记的命令，“帝国军部令！春季攻势已定，目标霜裔重城‘霜语关’。所有北境登记领主，需于二十日内，率领不少于六十人的作战部队，至东部前线‘铁砧’大营报到，听候调遣！逾期不至，以违抗军令论处！”
命令上的字句简洁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消息很快在核心成员中传开。小小的议事厅内，气氛瞬间变得紧绷。
“六十人？！”豪斯率先嚷了起来，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子上，“还要我们自带干粮武器？帝国那帮老爷倒是打得好算盘！咱们一共才多少人马？”
“去打霜裔，”若风轻声接口，半精灵敏锐的感知让他对危险有着更直观的认识，“他们的‘冰裔卫士’很不好对付。”
艾莉丝蹙着眉，从后勤角度提出了最实际的担忧：“抽调六十人，领地防御怎么办？而且长途行军、作战的消耗，对我们现在的储备是个巨大的考验。”
雷恩总结了几人的忧虑，看向凯尔：“头儿，风险很大。主力一走，家里就空了。”
凯尔沉默着，目光再次扫过那份兵力清单，又看向墙上那张日渐详尽的区域地图。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脑海中飞速权衡。
不去，就是公然违抗帝国。
去，就要冒着根基被掏空、老家被端的巨大风险。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目光已然变得锐利而坚定。
“我们必须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这是帝国军部的命令。我们没得选。”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向东部：“但我们可以选择怎么去。六十人是底线，我们要出，就出一支能让所有人记住‘晨曦’这个名字的精锐！一支能打硬仗，能快速解决问题的拳头部队！”
他转向众人，下达了一连串命令：“立刻给北溪镇的庞德传令，让獠牙的第三小队火速南下汇合，维克托的第四小队北上补上第三小队的位置！”
“雷恩，你留守晨曦镇，豪斯的第二小队留给你。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守住我们的家！无论发生什么，固守待援！”
“我带第三、五、六小队再加20个民兵出征！”
这个决定让众人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抽空了领地大半的战力！命令被迅速执行。几天后，来自北溪镇的队伍抵达了晨曦镇。风尘仆仆的獠牙带着他的小队加入了集结的队列。这位强壮的绿兽人队长胸膛挺得更高，眼神中的战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临行前的夜晚，凯尔与雷恩再次巡视了镇墙。
“家里，就交给你了。”凯尔看着远方沉眠河对岸的黑暗，沉声说道，“稳守为上，非必要，绝不出战。”
“放心，头儿。”雷恩的回答简短而有力，“只要我还在，镇子就在。”
凯尔点了点头，最后走向了艾莉丝的研究室。油灯下，艾莉丝正在仔细检查几面盾牌，上面蚀刻的魔纹在灯光下流转着微光。看到他进来，她抬起那双紫晶般的眼眸。
“都准备好了？”她问，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凯尔能听出其中隐含的关切。
“差不多了。”凯尔拿起一面魔纹盾，入手能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动，“这就是最新的？”
“嗯，‘初级坚固’的效果已经稳定很多。优先配给獠牙的小队吧，他们需要顶在最前面。”艾莉丝将盾牌递给他，又拿出几壶箭矢，“这些箭头也处理过了，稳定性不如盾牌，但关键时刻或许有用。”
凯尔接过箭壶，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指尖，两人都微微一顿。
“小心。”艾莉丝轻声说，目光落在他脸上。
“我会的。”凯尔看着她，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
艾莉丝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天清晨，初升的阳光驱散了河面的薄雾。晨曦镇的南门外，“晨曦战团”已然列队完毕。
八十多人的队伍，相比于动辄成千上万的帝国军团，显得如此渺小。但他们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人类士兵的铠甲擦得锃亮，灰精灵射手背负长弓眼神锐利，兽人和绿兽人战士肌肉虬结，扛着沉重的武器。站在凯尔身后的獠牙，低吼一声，小队的成员同时用武器顿地，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响声。卡门和若风骑在六足马上，身旁是安静蹲坐、却时刻准备融入阴影的幽影狼与石爪。
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冗长的演讲。凯尔骑在领头的六足马上，目光缓缓扫过他的士兵，扫过站在镇门口送行的雷恩、艾莉丝、豪斯等人，扫过那些眼神中带着期盼与担忧的领民。
他拔出腰间的北溪钢剑，斜指东南方。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