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脸上的震惊尚未散去，此刻直接升级成了某种程度的崩坏。
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干响，像是零件生了锈的机器。
站在他身旁的禾语，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在看清女人面容的瞬间，终于被投下了一颗巨石。
她镜片后的瞳孔骤然一紧。
握着相机背带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慕容……千雪？”
禾语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个名字，在商业摄影圈，乃至整个财经界，都代表着一个传奇。
炎兴集团的掌舵人。
那个以铁腕手段和绝世容颜闻名，无数次出现在顶级财经杂志封面上的商界女帝。
可眼前的她，卸下了所有新闻报道里的锋芒与压迫感，只剩下一种几乎能融化钢铁的温柔。
小王听到“慕容千雪”四个字，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宕机。
他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这栋别墅为何会奢华到如此不合常理。
也想通了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周先生，身上那股无法言喻的从容气度从何而来。
原来，他不是什么幸运的暴发户。
他是那位传说中女帝的男人。
慕容千雪抱着宝宝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听到声音，抬起头。
她的目光掠过禾语和已经变成一尊雕塑的小王。
她只是平静地，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你们好。”
声音清冽，又带着一丝初为人母的温润。
她看了看周楚，随即又对两位摄影师说。
“今天，我只是一个想给孩子拍照片的普通妈妈。”
她微微停顿，补充道。
“拍完我们还要去酒店参加满月宴，时间有点赶，麻烦你们了。”
没有解释，没有炫耀，却自然而然地划定了今天的身份边界，让紧绷的空气瞬间松弛了下来。
禾语的心脏狂跳几下，迅速强迫自己冷静，找回了专业摄影师的素养。
“您放心，慕容……周太太。”她立刻改口，“我们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拍出最好的效果。”
小王也总算从石化状态中活了过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打开了工具箱。
“周先生，周太太！这是我们为宝宝准备的几套备用服装，A类纯棉，全都经过了紫外线消毒和无菌密封，绝对干净！”
箱子里，几套叠成豆腐块的婴儿服整齐排列，款式精致，配色高级。
周楚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女儿，又看了看慕容千雪怀里那个。
“先拍哥哥吧，他精神头足一些。”
他从慕容千雪怀中，接过了那个眉眼间更活泼一些的小家伙。
小家伙似乎察觉换了人抱，小嘴不满地动了动，但并没醒来。
周楚挑了套天蓝色的小蜜蜂连体衣，单手抱着娃，另一只手极其熟练地解开扣子，给他换上。
他的动作轻柔又利落，没有一丝生疏。
整个过程，小家伙异常配合，只是偶尔舒展一下肉乎乎的胳膊，蹬一下小腿，全程安安静静。
禾语在一旁看着，眼中的惊异变成了真切的赞赏。
这位周先生，带孩子的熟练度，比很多全职妈妈还要高。
“周先生，我看您家里的采光和布景就堪称完美，比任何背景布都更自然、更有温度。”
小王环顾着这宫殿般的客厅，提出了专业建议。
“不如我们就不搭设复杂背景了，直接以别墅为场景，只用一些小道具做点缀，您看可以吗？”
周楚对此没有意见。
“可以，你们决定。”
得到首肯，小王立刻行动起来。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块厚实的羊绒地毯，铺在落地窗前光线最充沛的位置。
又在地毯周围，看似随意地摆上了几个手工缝制的毛绒玩具。
禾语则半跪在地毯边，调整着相机的参数，手指在拨盘上舞动，寻找着最完美的光圈与快门组合。
一切就绪。
周楚将换好衣服的儿子，轻轻放在了地毯中央。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羊绒地毯柔软的触感，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粉嫩的小嘴张成了一个可爱的“o”形。
然后，他砸吧砸吧嘴，嘴角“噗”的一声，吹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口水泡泡。
泡泡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然后又“啵”的一声破掉。
他似乎被自己这个小魔术逗乐了，小手在空中兴奋地挥舞了一下。
禾语的镜头始终锁定着他，却没有急着按快门。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质的小摇铃，在镜头旁，极轻地晃了一下。
叮铃。
声音清脆，像是山涧的泉水。
“宝宝，看这里。”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专业的引导性。
小家伙果然被吸引，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转了过来，精准地对上了镜头的方向。
下一秒。
他咧开没牙的小嘴，毫无征兆地，给了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脸。
咔嚓！咔嚓！咔嚓！
禾语的手指快如闪电，高速连拍的快门声清脆地响起，贪婪地记录下这完美的一刻。
她放下相机，脸上是职业性的满足和一丝被萌化了的笑意。
“这孩子……天生就该活在镜头下。”
她看向一旁，眼角眉梢都带着骄傲的慕容千雪，由衷地赞叹。
“他的镜头感太强了，而且，他好像知道自己在笑的时候最好看。”
慕容千雪听到这话，眼睛笑得像天边的弯月，心中那份喜悦与满足，远比签下百亿合同来得更真实，更猛烈。
不到二十分钟，哥哥的拍摄就顺利结束。
“好了，哥哥的部分完成了。”
周楚走过去，用一种珍而重之的姿态将儿子抱起，交到慕容千雪怀里。
“你看好这个小皮猴，我上去把妹妹抱下来。”
禾语和小王立刻开始清理场地，将刚刚用过的蓝色系道具收起，又迅速换上了一批为女孩子准备的、更柔和的粉色系装饰品。
一场全新的，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的拍摄，即将开始。
周楚上楼不过片刻，便抱着妹妹下了楼。
小家伙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公主裙，粉雕玉琢，衬得一身奶膘愈发莹白。
像一团刚从云朵上揪下来的。
然而，妹妹的剧本，显然和哥哥截然不同。
她的小身体刚一沾到那块粉色的长绒地毯，小嘴猛地一瘪。
禾语甚至还没来得及举起相机，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哭声，瞬间在客厅里炸开。
“哇——！”
两只小手在空中胡乱地刨着，小小的身体紧绷成一张弓，细嫩的脖颈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下来，很快在地毯柔软的绒毛上浸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