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的咆哮透过岩层,化作沉闷的心跳与他共振。
林野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自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卷残破的兽皮。
这正是他从沙语婆婆那里得到的《赤炎诀》残篇,甫一展开,古老的墨迹仿佛被唤醒,字字猩红,竟如无数细小的火蛇在皮卷上蜿蜒游走。
第一句便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火不外来,生于骨中;痛极则燃,焚身成种。”
一瞬间,林野如遭雷击,浑身汗毛倒竖。
他猛然明白了这功法的核心,这哪里是寻常的火焰法门,分明是一条以自身为薪柴,向死而生的绝路!
然而,这“痛极则燃”四个字,却与他的天赋能力“厄运转嫁”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他承受的痛苦越剧烈,能点燃的火焰便越强大,而这火焰带来的反噬,又能通过“厄运转嫁”转给敌人!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功法!
他晶核通体赤红,温润如玉,内部却仿佛封印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没有丝毫迟疑,他将这枚赤红如血的晶核对准自己的心口,猛地按了下去。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轰然炸开。
那不是刀割,不是火烧,而是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都在尖叫、撕裂。
地脉灵种并未如他所想融入心脏,反而化作一道灼热的流光,竟顺着他的经脉逆行而上,再悍然钻入了他的脊椎骨!
“呃啊——!”
林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枚灵种沿着他的脊柱一路向下,最终精准地扎根在了腰椎的“命门”之处,如同一颗真正的种子,将根须深深刺入了他的骨髓与地脉的连接点。
就在此时,青铜殿外,天翻地覆!
整片沙海轰然下陷,铁驼站在阵法中枢,状若疯魔。
他引动的并非寻常阵法,而是九宫迷沙阵的终极杀招——流沙天网。
以九宫为基,引动地下沙层,要将这片区域的一切都彻底吞噬、埋葬。
“轰隆隆——”
流沙汇聚成巨大的漩涡,金蝎女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她竭力挣扎,却被无形的引力牢牢吸附,每一次挣脱都被更狂暴的沙流拍回。
她看着远处离宫方位那道几乎快要消散的青色身影,用尽全力嘶喊出声:“铁驼你疯了!阵眼要崩了!风铃儿她撑不住了!”
殿内,林野猛然睁眼,双目赤红如血。
他听到了金蝎女的呼喊,更感受到了殿外那股同归于尽的毁灭气息。
他强忍着脊骨中传来的撕裂剧痛,按照《赤炎诀》的法门,不退反进,竟主动将心神沉入那痛苦的根源。
以痛引火!
“嗡!”
扎根于“命门”的灵种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意志,骤然间温度飙升。
一股难以想象的炽热能量顺着他的脊椎冲天而起,瞬间贯穿全身。
下一刻,赤红色的火焰竟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耳、口、鼻七窍中溢出!
这火焰并非凡火,甫一出现,便将殿内弥漫的沙尘尽数焚烧,化作点点晶莹的琉璃,簌簌落下。
“砰!”
林野一拳轰出,包裹着赤焰的拳头轻易砸穿了青铜殿的墙壁。
他破墙而出,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
风铃儿那半透明的魂体已经稀薄到了极致,仿佛风一吹就会彻底消散。
她小小的身躯紧紧贴在一块巨大的阵眼石碑上,双手死死抵住,阻止着石碑的崩塌,而那石碑,正是整个离宫区域的核心。
“撑住!”
林野一声低喝,身形如离弦之箭冲了过去。
他没有丝毫废话,在风铃儿惊愕的目光中,将手掌重重拍在石碑的底座上,沉声喝道:“我不夺你的地,我帮你守!”
话音落下,他将体内那股源自灵种的磅礴火劲,毫无保留地注入碑底。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这股霸道绝伦的火焰并未损伤石碑,反而与风铃儿那即将熄灭的风魂之力产生了共鸣。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摇摇欲坠的离宫阵眼,竟奇迹般地稳住了片刻!
“小杂种!”远处的铁驼见状,怒极反笑,声音嘶哑而疯狂,“你们懂什么?赤炎国已经被外人毁过一次,这一次,我绝不让历史重演!”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之上。
断剑哀鸣一声,竟仿佛活了过来。
铁驼以自身精血为祭,彻底引爆了阵法最后的威能。
沙海深处,一座由黄沙构成的巨大城池虚影缓缓浮现,城郭巍峨,宫殿林立,正是传说中早已湮灭的上古赤炎国都!
然而,就在那沙城虚影出现的瞬间,林野的脑海中,几页《地心录》的残缺记忆闪电般划过。
其中一页的记载清晰无比:“赤炎国之灭,非因外敌,实乃内祸。其王族试图掌控‘双生神核’之力,终至失控,神核暴走,举国上下,自焚而亡。”
林野猛然抬头,目光如电,刺向疯狂的铁驼,厉声喝道:“你错了!你不是在守护,你是在重演毁灭!”
话音未落,他悍然发动了“厄运转嫁”!
这一次,他转嫁的不是敌人的攻击,而是自身承受的、那来自地脉灵种融合的无边剧痛!
刹那间,远处的铁驼身体一僵,脸上的狂笑凝固了。
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他心口炸开,那感觉……就如同有人将一整座火山灌进了他的胸膛。
“呃……”
剧痛之下,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断剑,哐当一声掉落在沙地上。
他踉跄后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骇然,癫狂之色褪去,竟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
这痛……这焚心蚀骨的痛,竟与他记忆深处,父亲自焚于王座之上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就在铁驼心神失守的瞬间,一个苍老而悠远的叹息声随风而至,仿佛自九天而来,又似从大地深处响起。
“痴儿……灵种非器,乃‘龙胎’。赤炎国真正的传承,不在功法,不在王权,而在那一缕‘愿火不灭’。”
是沙语婆婆的声音!
“龙胎?愿火不灭?”林野心中巨震,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
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充满了不屈与战意。
脊椎骨中的灵种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意志与沙语婆婆声音的共鸣,彻底爆发!
“轰——!”
一道粗壮的赤色火焰光柱猛地从他背后冲天而起,竟将头顶那不断塌陷的流沙漩涡瞬间蒸发,形成了一片广阔的赤红色雾霭。
随着火焰光柱的爆发,那座宏伟的沙城虚影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开始缓缓沉没,最终化作漫天黄沙,归于沉寂。
铁驼无力地跪倒在地,他身前的断剑在赤色雾霭的笼罩下,寸寸断裂,化为一捧铁灰,被风吹散。
流沙平息,金蝎女挣扎着从一个沙坑里爬了出来,她望向不远处那个挺立的身影,目光复杂。
在林野的脊背上,一道仿佛与生俱来的火红色纹路若隐若现,从尾椎一直延伸到后颈,宛如一条蛰伏的火龙。
她下意识地低语:“你……你把火,种进骨头里了。”
林野缓缓收敛了冲天的火焰,那股焚尽万物的气息也随之入体。
他走到金蝎女面前,将那卷《赤炎诀》残篇取出,毫不犹豫地撕下一半,递给了她。
“剩下的,靠你自己去找。”
金蝎女愣愣地接过半卷兽皮,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林野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身望向黑石城的方向。
就在刚才,他怀中的天珠再度微微一颤,与遥远处的某个存在产生了共鸣。
那口被他一拳轰出裂纹的石井,正在呼唤他。
林野不再停留,迈步向着九宫迷沙阵的废墟之外走去。
他的背影在赤红的雾霭与昏黄的沙海之间,如同一道行走的火焰,在广袤的大地上烙下了一道深刻而滚烫的印记。
天珠的颤动愈发清晰,仿佛一颗焦急的心脏,催促着他的脚步。
那口古井之下,似乎隐藏着比地脉灵种更为古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