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锈钉镇特有的焦铁味灌进领口,林野的手指深深掐进铁皮缝隙里。
怀里的小豆子还在发抖,他能感觉到少年后颈细汗浸透了自己的衣襟——那是被吓出来的冷汗,混着昨夜火场里沾的灰,黏糊糊地贴着皮肤。
她......她会追来的。小豆子的声音像被踩碎的瓷片,尾音打着颤。
林野没应声,掌心的天珠正随着呼吸频率发烫。
系统刚弹出的提示音还在脑海里回响:【源点转化效率+5%】。
这意味着往后每杀一只一阶魔兽,能多换半颗聚灵丹的源点——他需要这个,非常需要。
远处的火光已经弱成暗红的炭块,巡守的灯笼在废墟间晃来晃去,像群扑火的飞蛾。
林野眯起眼,回忆起昨夜火球炸开的瞬间:柳三姑的紫袍下摆被烧出个洞,她养的蜈蚣群在火里蹦跶,绿烟里混着焦虫的腥气。
他确信那些虫尸都被烧得只剩渣,但柳三姑的毒囊里肯定还有备用的——那女人的毒,从来不是靠虫子,是靠人心。
她要的是丹方,不是尸体。林野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比夜风还低。
小豆子的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受惊的幼兽。
林野摸出怀里的药材包,十斤血石粉的分量硌得肋骨生疼,只要我们不露头,她就得等。
等什么?
等我自己送上门。
他从怀里掏出三枚劣质聚灵丹,丹体上还沾着昨夜火场的烟灰。
小豆子盯着他的手:这......这是最后三颗了。林野没接话,又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张残破止血符——20源点,够他在矿洞挖三天血石。
符纸在指尖发出细微的脆响,他将丹药碾碎,混着符纸灰烬搓成灰褐色的药丸,动作像在矿洞搓煤球。
不是给人吃的。林野把药丸塞进陶罐时,小豆子终于问出声。
少年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两颗碎星,那是......
柳三姑的毒引灵虫。林野想起斗丹时,那只赤黑蜈蚣突然咬穿柳三姑指尖的画面——那是灵虫感知到危险的本能。
他捏了捏陶罐口的封泥,这药丸用丹香当引子,符灰当障眼法。
灵虫闻到,会以为是我身上的丹气,扑过来就会被符灰里的灵力反噬,内焚而死。
小豆子的喉咙动了动:你怎么知道......
我在矿洞看过她的人训虫。林野把陶罐塞进怀里,起身时铁皮屋顶发出一声。
他顿住,直到巡守的灯笼晃远了,才继续道,他们用掺了毒的米粒喂虫,虫子闻惯了毒,反而对干净的丹香敏感。
天刚蒙蒙亮时,林野裹着流民的破斗篷,混在倒夜香的队伍里进了东巷。毒蜈蚣药铺的青布招牌还滴着露水,他在台阶下放下陶罐,用小豆子的血在封口画了道隐纹——这是矿洞流民传的暗号,只有行内人看得懂。
转身时,他瞥见街角的老茶摊前,老炉头的拐杖尖在青石板上敲了两下,像敲在他心尖上。
日头升到屋檐角时,柳三姑的紫袍扫过药铺门槛。
她的左脸还留着昨夜火场的红痕,发间插的银簪换成了青铜蜈蚣形状。
陶罐被掀开的瞬间,那只赤黑蜈蚣从她袖中窜出,触须刚碰到药丸,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林野躲在对面酒坊的二楼,看见蜈蚣的甲壳裂开细缝,黑血像墨汁般渗出来,最后地炸成一团黑渣。
柳三姑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捏起药丸凑到鼻尖,又猛地甩开,丹香混着符灰的焦味在空气里散开。他在反向追踪我的虫息。她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查,谁碰过这陶罐!
老炉头蹲在药铺对面的阴影里,枯瘦的手指抠着墙缝。
他看见柳三姑摔碎陶罐的样子,想起二十年前宗门丹房里那个被师兄弟诬陷偷丹的自己——同样的眼神,同样的不甘。这不是炼丹,是布阵......他喃喃着,拐杖尖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丹火图,他懂毒理?
铁驼背着个破麻袋路过,听见动静便停了脚。
他眯眼看向药铺台阶,看见碎陶片里沾着的灰褐色药渣,又抬头扫过酒坊二楼半开的窗户。炸完人炉子还敢送礼?他扯了扯嘴角,麻袋里的佣兵契约发出沙沙声,这小子,活得比锈铁还硬。
午后的锈钉镇像口烧红的铁锅。
小豆子混在流民堆里啃窝窝头,突然把半块饼砸向墙根:听说了吗?
昨夜那小子的丹法,是从矿坑古壁学的!
叫什么《地火炼形诀》,专门用矿脉热流控丹火!
流民们哄地围上来。
有个断了三根手指的老矿工拍着大腿:我在血石矿洞见过!
岩壁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字,我还以为是前人刻的咒!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黑市的暗巷往柳三姑的宅院里飞——她正捏着被虫血染黑的帕子,听见地脉热流绕过灵火几个字,指尖的力道差点捏碎茶盏。
不再追杀,改为招揽。柳三姑把茶盏按在案上,茶水溅湿了绣着蜈蚣的袖口,谁能引他来见,赏自由身一面。
当夜,林野的藏身处来了位不速之客。
老炉头的拐杖敲在青石板上,声音像报更的梆子。
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残页,纸角还沾着暗红的血渍:这是当年我被逐出宗门时偷带的《控火十三变》前两式......你若真懂地火,或许能补全它。
林野接过残页,指尖刚触到纸面,天珠便发出温热的震颤。
系统提示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可融合知识残片,是否消耗50源点进行解析?】他没急着回应,目光穿过破窗,落在街角那道身影上——铁驼靠在墙根,嘴里叼着根草茎,正朝他藏身的方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风向变了。林野低声对小豆子道。
少年正蹲在墙角煮药,药罐里飘出淡淡的符灰味。
林野把残页收入怀中,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得眼底的光比星子还亮,现在,是她想见我,而不是我逃她。
小豆子抬起头:那我们......
但见她之前,得先让她......欠我一次。林野的手指摩挲着怀里的陶罐碎片,那上面还留着柳三姑的蜈蚣炸出的黑痕。
他望向窗外,锈钉镇的夜像口深不见底的井,而他知道,明天正午的阳光会照亮井底——那里有顶黑绸帐篷,正等着他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