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70宙域,主战场。
这场囚笼里的决斗,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无止境的消耗与毁灭。
恒星灼热光辉泼洒到这片空域,照亮的唯有破碎的舰体与无声的死亡。
无论是银翼还是帝国,方投入的舰队规模都已突破上万,后续仍有零星的、如同杯水车薪般的增援,试图填补前线这个无底洞般的绞肉机。
只不过帝国增援更多,但火力命中率异常低下,其中固然有银翼的暗月壁垒吸收了绝大部分攻击,而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正在微妙地平衡着这场斗决。
整个宙域化作一片巨大的金属坟场。
战舰的残骸密集到足以形成一片片致命的“陨石带”,不断有失控的引擎或未爆弹药在其中碰撞,引发新的、小规模的爆炸,如同坟场中闪烁的鬼火。
疲惫,是此刻双方舰队唯一的共同点。
帝国严谨的阵列不再整齐,攻城型无畏舰都折损了近半,十数艘航母成了光杆司令;银翼的阵型更是支离破碎,残存的战舰往往需要独自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
指挥官的声音早已嘶哑,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战术星图,上面代表己方力量的蓝色、绿色、紫色光点正以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熄灭。
参谋军官们瘫坐在控制台前,依靠高浓度兴奋剂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机械地汇报着一个个令人麻木的坏消息:
“c12区域阵线失守,后备舰队已经全军覆没。”
“能量储备低于15%,护盾发生器过热,需要关闭30分钟进行散热。”
“30分钟散热?开什么玩笑,甲抗的住吗?”
“伤员舱已满,无法接收新的伤员。”
“督统大人有令,前线伤员及时安排运输艇送到天命裁决号上,指挥部会派遣护卫舰保护。”
“行星要塞的维修船坞已满!”
“撤到50千米大后方的移动船坞平台,就地检修。”
“都满了!所有的维修舰、工程队都在作业中!”
“那就叫他们自己补一补!至少别让船沉了。”
“空间畸变系数太高了,炮打不中。”
“打出去就行了。”
战争进行到这个阶段,战术与谋略都已失去意义,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消耗。双方都像输红了眼的赌徒,将最后的筹码不断推上牌桌,明知希望渺茫,却已无法抽身。
恒星的光芒再次掠过这片宙域,照亮了这片由钢铁、鲜血和绝望构成的废墟。
三天三夜过去了,战斗仍在继续,只是枪炮声似乎都变得稀疏、沉闷,仿佛连战争本身都已感到疲惫。
胜利,对任何人来说,都已成为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
生存,成了此刻唯一残存的、卑微的信念。
......
遥远的阿斯特罗级护卫舰,舰桥。
陆翎漠然的看着这一幕。
那是一片由他亲手促成、并精准“饲养”了三天三夜的炼狱。无数生命的哀嚎、钢铁的悲鸣、文明的财富在此化为尘埃。
他的眼神平静如渊,眸中倒映着远方不断亮起的毁灭焰火。
“奥拉,战损比。”此刻,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理性。
【帝国与银翼综合战损比已达到 1:1,趋于动态平衡】
【双方主力舰队综合数量已下降至初始值的51.7%(帝国) 与 29.2%(银翼)】
帝国数量本身就大于银翼,毕竟位于本土作战。
【能量储备、弹药库存、人员疲劳度均低于维持高强度作战的临界线】
“帕克他们呢?”
【并未受损】
陆翎微微颔首。
他从未将这场战争视为善恶之争,也从不站在道德高地进行审判。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刚刚苏醒的懵懂、孱弱的宅男,在这个宇宙,想要争取生存空间和利益,冲突无可避免。
若要按部就班地交易、渗透、发展,需要耗费难以计数的时间与心力,还要时刻警惕对方固有的贪婪与猜忌可能带来的反噬。
所以,陆翎选择了最直接、最高效的路径:驱虎吞狼,烈火炼金。
用一场双方都无法拒绝、也无法轻易脱身的顶级冲突,将他们最精锐的力量吸引至一处,让他们相互消耗,直至筋疲力尽。
他,即是那执棋者,也是那最终入场的收割者。
帝国银翼这些人有错吗?或许有,或许没有。
但这不重要。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恶魔。”萝瑟妮拉轻声道。
陆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宇宙从来没有过公平二字,弱肉强食只是表象,自始至终,优胜劣汰才是本质。”
“现在,我赢了,你若说我是恶魔,那便是吧。”
“优胜劣汰么?”萝瑟妮拉眼中浮现迷茫,“你用超越时代的科技,引诱他们自相残杀,这根本不是自然的选择,这是一场.....卑劣的屠杀....一场建立在技术代差上的、不公平的灭绝。”
“屠杀?卑劣?不公平?”
陆翎微微挑眉,看向战场:“难道最开始,他们没有选择?”
“我已经准备走了,那时候,帝国仍然可以选择不贪图我的技术,银翼最开始也可以选择不接凤铃100亿的生意,贪婪和野心,才是驱动他们踏入这片坟场的原力。”
“而我,只是在走自己的路罢了,真正挥舞屠刀的,是你们自己啊。”
他顿了顿,朝萝瑟妮拉勾勾手,示意她近前来,声音极轻:“你们银翼接受委托,暗中清除政敌、劫掠商船时,可曾想过卑劣?”
“帝国贵族们政治斗争,为巩固权位不惜掀起战火冲突时,可曾谈论过公平?”
“你们所扞卫的‘自由’,不过是建立在另一套弱肉强食规则之上,那自以为是的秩序罢了。而我,只是恰好拥有了撕碎这一切规则的力量。”
萝瑟妮拉鼓足最后一丝勇气:“我们...至少有自己的底线,我们是为了反抗帝国压迫。”
“底线?”
陆翎轻轻摇头,似在回忆什么,长叹道:“当生存受到真正威胁时,底线是最先被抛弃的东西,这场争端伊始,银翼最初折跃而来的时候,炮火朝向茱昂贝可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时,你们的底线何在?”
“你现在能站在这里,用恶魔这个词形容我,不是因为你比我更高尚,仅仅是因为——你输了,你背后的银翼输了,而我赢了,我站在了最后。”
“如果今天我输了,你们银翼亦或者帝国,掌握了我的科技,会用它来做什么?”
“建立一个更公平的宇宙?”
“我看未必吧,你们银翼第一时间就会用它摧毁帝国,摧毁它的一切,然后成为新的,更强大的帝国?”
“历史的循环,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我,只是提前终结了这个循环。”
萝瑟妮拉嘴唇颤动,最终无言以对。
“看着我。”
两人的目光相交,陆翎眼中毫无波动,只剩下纯粹的意志:“在战争上,感情用事,那就是对敌人仁慈....何况,你还是弱者。”
“我不需要你虚伪的忠诚,你对我的价值而言,只是能省一点时间。”
“若你还是想要银翼的自由,可以,你现在就可以走,绝对没人拦你。”
“你的誓约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萝瑟妮拉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凝视着陆翎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威胁,更没有轻蔑,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绝对理性。
她忽然明白了。
她所以为的臣服和筹码,在他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交易,甚至.....随时可以丢弃。
自由?此刻这个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给予的“自由”,本身就是最残酷的刑罚。
她缓缓地低下头,最后一丝挣扎的光芒从碧绿的眸中彻底熄灭。
“不....我输了。”她的声音轻若呢喃,“主人。”
陆翎的舰长座席缓缓转正,主舷窗之外,那笼罩了战场三天三夜的金色黎明正如潮水般褪去,为这场宏大的舞台剧拉上了终幕。
“旧的时代正在落幕,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新世界,终归是由胜者来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