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宏大的风暴,并未给予世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便已悍然降临!
归源舟上空,原本静谧如墨的夜色被一道凭空出现的裂痕悍然撕开。
那条沉寂了千年的断裂星轨,竟在此刻爆发出刺目金光,宛如一条苏醒的远古神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大夏皇宫的方向疯狂延伸!
星辉如瀑,倾泻而下,其明灭闪烁的频率,竟与凤无涯体内三尊巨鼎的权能波动形成了完美的同步。
观星台上,景夜脸色煞白,手中用于观测的法器“窥天镜”嗡嗡作响,几乎要当场碎裂。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凤无涯身前,声音因极度的震撼而颤抖:“陛下!星辉垂落的频率与三道鼎权完全同步!这不是天地的回应……这是承认!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权柄认可!”
凤无涯立于高台之巅,任凭狂风吹拂着她乌黑的发丝,神情却平静得可怕。
她手中那枚象征帝权的玉圭,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刹那间,一张覆盖了整个观星台的浩瀚星图——万象点灵图,自动于她脚下展开。
图中九条粗大的,象征着天地枷锁的锁链清晰可见,其中代表“不忠者诛”、“阻生者贬”、“欺民者诛”的前三道已然崩碎。
而此刻,第四道锁链竟也开始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传遍皇城:“传朕诏令,遍告全国!七日之后,朕要在太极殿外,设‘天律坛’——朕要让满朝文武,天下万民,都亲眼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天命在我’!”
与此同时,静修室内,连璟的身体猛然一颤,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强行拖拽,瞬间沉入了前世记忆的无尽深渊。
那是一片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浩瀚星海。
视野之中,九座宏伟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倒悬神殿静静漂浮,每一座神殿的基座下,都连接着一条完整而璀璨的星轨,仿佛是宇宙的九大审判法则。
而代表大夏所在星球的那座神殿底部,原本光洁的石面上,正缓缓浮现出三行触目惊心的赤色古字:
“律破三重,星启一门。”
这八个字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的真理,每一个字都像一座山岳,狠狠砸在连璟的神魂之上。
他猛地睁开双眼,喉头一甜,一丝鲜血顺着惨白的唇角缓缓流下。
他扶着墙壁,眼中满是惊骇与明悟:“她们……她们不是在升维……她们是在用大夏的国运和三鼎的权柄,撬动了宇宙的基石……她们在重建审-判-体-系!”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凤无涯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边。
她的指尖划过他眉心那道时隐时现的金色神痕,眼神幽深如渊:“既然旧的审判者已经瞎了、聋了,那就让他们判个够。”
她凝视着窗外那道贯穿天地的星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只不过,这一回,主审席上坐的,是我。”
七日后,天律坛依诏建成。
太极殿前,汉白玉广场上,一座九丈九尺高的圆形祭坛拔地而起。
百官齐聚,按照品阶分列两侧,人人神情肃穆,心中却翻江倒海。
他们仰望着坛顶那个身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不安。
今日的凤无涯,并未穿戴那身象征至高皇权的十二章纹龙袍,仅一袭素白长裳,长发简单束起,不施粉黛,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显威仪。
她孑然立于坛心,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她缓缓抬手,向虚空一引。
“嗡——”
空间扭曲,一个浑身被符文锁链捆绑、双目紧闭的人形虚影——诏奴,自虚空中缓缓浮现。
在它的身后,拖曳着三道清晰无比的诏书之影,一道赤如烈火,一道墨如深渊,一道青灰如乱世尘埃,正是已解锁的三项鼎权之化身。
凤无涯清越的声音响彻云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百官耳中:“朕今日设此天律坛,非为告天,乃为问天!”
她猛然抬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苍穹:“尔等高高在上,所奉之天道,可曾听过这万万里疆域之上,百姓的哭声?可曾见过那易子而食,饿殍遍野的惨状?”
话音落,她脚下的万象点灵图骤然翻卷升空,三道鼎权的真意——“忠”、“生”、“民”,化作三个巨大的符文,凌空书写,竟与天外那道延伸而来的星轨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轰!轰!轰!
三束凝练如实质的星光自天外精准垂落,不偏不倚,分别注入那三尊鼎权诏影之中。
赤、墨、青灰三色光芒大盛,随即在半空中化作三行铁画银钩的实体大字,悬于所有人的头顶之上:
“不忠者诛!”
“阻生者贬!”
“欺民者诛!”
字字如煌煌天雷,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之力,那股威压瞬间席卷全场,震得数百名官员双膝发软,“扑通”之声不绝于耳,竟有一大半人当场跪倒在地,冷汗浸透了朝服。
当夜,一间隐秘的密室之内,祝衔残党,几位硕果仅存的老臣正秘密集会。
为首的礼部尚书面色铁青,低吼道:“妖后!此乃妖后之术!她这是在窃取天权,行逆天之举!我等必须以‘逆天’之罪名,联合各地藩王,发动清君侧,否则国将不国!”
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随着凤无涯重塑天律,这世间的规则已在悄然改变。
皇宫深处,一声悠长的宫鼓响起,连响三下,声音穿透夜幕。
这是锻心残识通过遍布皇城的兵魄链,感知到了那股密谋的杀意,借宫鼓之声,向朱鸾传递的暗号。
朱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率领灵戍司精锐连夜行动。
然而,他们既不抓人,也不杀人。
只是如鬼魅般潜入几位大臣的府邸,将他们府中的灶台、门环、檐下的风铃,尽数用一种新生的灵力悄然点化。
第二日清晨,天光乍亮。
礼部尚书府上,准备早饭的厨娘刚点燃灶火,那冰冷的灶台竟“活”了过来,用一种五音不全的腔调高声唱道:“昨夜月黑风高,尚书大人心气高,要联合那陈王李王,说陛下是逆天妖!”
“哐当!”厨娘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锅铲掉在地上。
紧接着,府邸大门上的铜环也开始摇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边撞边唱:“清君侧,诛妖后,此乃匡扶社稷之功劳!”
庭院屋檐下的风铃更是“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合奏出一首完整的《守心曲》,歌词正是他们昨夜密谋的全部内容,一字不差!
同样的情景,在其他几位参与密谋的大臣府中同时上演。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片诡异而荒诞的喧嚣之中。
百姓们目瞪口呆地围在这些府邸外,听着锅碗瓢盆、门环檐铃声情并茂地“举报”自己的主人。
“天啊!连锅碗都在举报贪官了!”
“这哪里是妖后,这分明是神罚!”
满城哗然!
礼部尚书听着满院“大合唱”,羞愤欲绝,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冲回书房,用颤抖的手写下遗书,随即投身府中深井。
遗书上只有寥寥数语:“非我不忠,是这天下……真的变了。”
深夜,万籁俱寂。
凤无涯独自一人静坐于归源舟的船头,凝望着舟中心那一池清澈的“心灯池”。
池水平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天穹之上那道愈发璀璨的星轨。
忽然,池水无风自动,泛起一圈圈涟漪。
倒影中,那代表第四道枷锁的虚影开始剧烈震动,其光芒明暗不定,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挣脱束缚。
第四鼎,“镇岳鼎”,其方位直指大夏西陲的万仞绝岭。
根据零星的古籍记载,此鼎之下镇压的并非寻常的怨念或魔物,而是一尊被称为“山灵母胎”的原始存在。
一旦被唤醒,极有可能引发无法想象的地脉暴动,届时山崩地裂,百城倾覆,生灵涂炭。
一只略显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连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声音因推演天机而带着一丝虚弱:“此行,远比前三次都要凶险。星轨的启示中,你会遭遇一道‘因果镜像’。”
他顿了顿,眼中满是忧虑:“也就是说,会有一个来自‘过去’的你,从时间的裂隙中走出来。她会告诉你,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你才是导致天下大乱的根源。”
凤无涯闻言,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吗?”她缓缓转头,眼眸中倒映着漫天星辰,璀璨而冰冷,“那就让她好好看看,现在的我,到底是谁定的规矩。”
而在遥远到无法计量的极北冰渊深处,那扇由无数巨大青铜齿轮构成的巨门,发出“嘎吱”一声,再度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门后,那个身着纯白长袍的神秘身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卷完全空白的卷轴。
他凝视着卷轴,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大夏发生的一切,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轻声低语:
“有意思……这一轮的棋局,她开始……写自己的法了。”
话音未落,西陲绝岭的方向,一丝肉眼无法察觉的、源自大地最深处的律动,正悄然向着整个大陆板块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