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溪边再次动身,队伍的气氛登时一扫之前的阴霾与沉重。明确了共同的目标,又获得了威力莫测的神功法门,每个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簇名为希望的火焰。月光透过密密的古木枝叶筛下细碎月辉,在林间小道上错落跳跃、变幻不休,仿佛是为他们这段崭新的旅程,谱写着一曲轻快而昂扬的序曲。
岳沉岳走在最前,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步伐稳健,虎虎生风,不时哼起五岳门那粗犷豪迈的调子,虽然不成调,却充满了力量。苏清夙则像一只快活的百灵鸟,一会儿凑到徐璃音身边,小声分享着她听来的江湖趣闻,一会儿又跑到前面去招惹岳沉岳,清脆地笑闹声在寂静的林中回荡,为这趟艰险的旅途平添了几分难得的生趣。
楚元珩走在队末,目光沉静,看似悠闲,实则时刻保持着警惕,将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切风吹草动都牢记于心。而徐璃音,被这股轻松活泼的气氛所感染,那张常年冰封的脸上,也悄悄融化几分寒意,虽然话语依旧不多,但那双绯红的眼瞳中,却比往日多了几许柔和与暖意。
队伍就这样在林间小道上快速穿行着,每个人的步伐都比之前轻快了许多。就在苏清夙讲到落霞镇最有名的“醉仙楼”里哪道菜最好吃,惹得岳沉岳口水直流、连连催促加快脚步时,前方毫无征兆地传来“轰隆”一声震天巨响!
这声巨响来得太过突然,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在众人耳边炸开。紧接着,整个地面都为之剧烈一颤,脚下的落叶被震得齐齐向上跳起。众人脸色一变,瞬间停下脚步,灵力气血瞬间提聚,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他们的视线前方,一棵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古木,在一阵“嘎吱”断裂声中,庞大的树冠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缓缓向一侧倾倒。它遮蔽了月光,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最终重重地砸落,激起了漫天翻滚的尘土与枯叶,声势极为骇人。
烟尘弥漫,一股浓烈、混杂着泥土与草木汁液的气味扑面而来。
待到烟尘稍稍散去,众人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那巨大的树干拦腰截断了前方的去路,断口处参差不齐,木屑翻飞,触目惊心。而在那粗壮的树干正中,赫然留下了两道深邃得仿佛可以吞噬光线的窟窿。边缘光滑,像是被某种无坚不摧的巨大利刃瞬间凿穿,而非蛮力撞断。
楚元珩眉头微皱,缓步上前,伸手在那窟窿的边缘触摸了一下,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这绝非寻常野兽能做到。
“是撼山罡!”岳沉岳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仔细端详了那两道窟窿片刻,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难掩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错不了,只有撼山罡那无坚不摧的獠牙,才能留下这样齐整的创口!嘿,这畜生力大无穷,性情狂暴无比,寻常的虎豹豺狼见了它都得绕道走。没想到咱们运气这么好,居然能在这碰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咂了咂嘴,继续道:“江湖都说,这撼山罡的血肉乃是上等的大补之物,其精血更是千金难求,武者食之,能极大增强体魄与耐力,效果比那些三品灵丹还要霸道!”
“刚吃饱又想吃,岳大哥,你这肚子是无底洞吗?”苏清夙忍不住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看着就这么吓人,肯定不好对付,你倒好,先想着吃了。”
楚元珩的眼中,此刻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动。他听过撼山罡的传说,远比岳沉岳所知的更为详尽。此兽不仅血肉大补,其心脏处更孕有一枚“地脉元珠”,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土行元力。对于刚刚重塑肉身、气血亏损、根基不稳的徐璃音而言,这撼山罡的精血,是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为直接又有效的固本培元之物。
他的目光转向徐璃音,只见她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有些虚浮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状态。断魂谷重生之后的连番变故,她根本没有时间好好调理这具新生的身体。
想到这里,楚元珩心中便有了计较。
“沉岳兄这次说的对。”他开口道,声音沉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璃音姑娘自断魂谷连番变故以来,尚未好好用过上等补药来调理血脉,稳固根基。我从皇城逃出时太过匆忙,身上携带的丹药也所剩不多。这撼山罡,对我们而言,正是天赐的良机,不容错过。”
苏清夙一听这话是为了徐璃音,原先的嫌弃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对对对!还是小白……还是楚公子想得周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一路被追杀,身上的补药也早就耗尽了。要是能抓住这头大野猪,取了它的精血,正好可以给璃音姐姐补充血丹和内力!这可比什么都强!”
目标既定,战术便需明确。岳沉岳当仁不让地拍了拍胸脯,主动请缨:“这畜生皮糙肉厚,最是难缠。我也皮糙肉厚,正好去把它引出来,你们在旁策应!”
楚元珩赞同地点了点头:“好,但这畜生能撞断如此巨木,灵智定然不低,不可力敌,需得智取。我们需分头行动,形成合围之势。法术与武力需要搭配,以防万一。我的建议是,沉岳兄与清夙姑娘一队,从左翼进行骚扰和策应。我与璃音姑娘一队,从右翼寻机发动主攻。”
这个安排,无疑是最为稳妥合理的。岳沉岳的强悍防御,配上苏清夙的远程雷法,足以牵制住撼山罡的大部分注意力。而楚元珩的灵动剑法,与徐璃音威力巨大的火法相配合,则能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然而,这个完美的计划,却遭到了一个人的强烈反对。
“我不同意!”苏清夙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出来,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气鼓鼓地瞪着楚元珩,“楚元珩,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趁机占璃音姐姐的便宜!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她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徐璃音的手臂,将她护在自己身后,摆出了一副“休想染指”的架势,振振有词地说道:“璃音姐姐,我们两个女孩子一队,就让这两个大男人去打头阵!别让这小白脸的阴谋得逞!”
徐璃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一番“正义凛然”的指控弄得哭笑不得。她看着苏清夙那张写满了“警惕”二字的小脸,心中既无奈又感到一丝暖流划过。她被这般毫无保留地维护着,是一种已经陌生了太久的体验。她实在拗不过苏清夙的坚持,只得无奈地对楚元珩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不甚合理的安排:“我……与清夙一队。”
“你们二人……万一遇到韩忠厚的追兵怎么办?”楚元珩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这并非儿戏,少了武者的陪伴,两位法师一旦被敌人近身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苏清夙却得意洋洋地抬起手,白皙的掌心中“啪”地一声,跳跃起一缕灵动的紫色电弧,正是流萤阁的入门心法“掌心雷”。她俏皮地对着楚元珩晃了晃手心,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玩具,警告道:“放心吧!有不长眼的家伙敢过来,我保证让他尝尝我们流萤阁的雷法,叫他有来无回!我们厉害着呢!”
楚元珩见她如此坚持,又看了看徐璃音那无奈中带着一丝纵容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益。他只能苦笑着点头应允:“好吧。那你们千万小心,万万不可恋战。我与沉岳兄一队,若有发现,以哨音为信。”
说罢,他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徐璃音一句:“若遇危险,以保全自身为先。”
四人就此分作两队。楚元珩与岳沉岳向左,苏清夙则亲热地挽着徐璃音的手臂向右,各自选了一个方向,身影很快便潜入了那片光影交错的密林深处。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株巨大古木的浓密树冠阴影之中,两个眼神阴鸷、面容猥琐的男人,正透过一面古朴而镶嵌着黑色晶石的镜子,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镜面之上,光华流转,清晰地映出四人分开行动的场景,正是无相门的独门追踪法器——“幽影窥镜”。
“嘿嘿,大哥,真是天助我也。”其中一个身材稍矮、鹰钩鼻的男人低声笑道,声音沙哑得像是夜枭啼叫,“昨夜在县衙,那姓楚的小子警觉得很,一直护在那几个废物身边,害得我们的‘无相劫针’始终没找到机会。没想到他们今天自己就分开了,真是蠢得可爱。”
那大哥,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随着他开口时,像条丑陋的蜈蚣般扭曲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一双浑浊的眼中射出贪婪而淫邪的光芒:“那两个娘们,尤其是那个红眼睛的,啧啧,真是个极品。老天爷都把机会送到咱们兄弟面前了。没了那姓楚的剑士和那个大块头的盾卫,她们两个,不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吗?”
鹰钩鼻男人淫邪地笑了起来,附和道:“大哥说的是。咱们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这两个小的,再去收拾那两个大的。到时候,那《天目九式》的残卷是我们的,这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也得是咱们兄弟的囊中物!正好可以带回去,给门主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张无形的、充满了恶毒与欲望的巨网,已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