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明慧宫的暖阁里只留了两盏宫灯,昏黄的光裹着淡淡的药香,格外安适。阿菀靠在软榻上,张氏坐在对面的绣墩上,正给最小的公主缝虎头鞋,线穿过布面的声音“沙沙”轻响。
“娘,”阿菀捻起一块刚切好的山楂糕,递到母亲嘴边,“李医士说,这方子真能让身子恢复得跟少女时一样?”话出口时,她脸颊微微发烫,总觉得这话问得有些羞人。
张氏咬下山楂糕,酸得眯起眼,又慢慢品出甜味来,才笑道:“傻丫头,你当这方子是寻常药膏?这可是你外婆当年救了位云游医仙,人家传下来的秘宝。”她放下针线,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你外婆生你舅舅时伤了身子,就是靠这方子调理,后来街坊邻居见她容光焕发,都以为她没生过娃呢。”
阿菀听得眼睛发亮:“真的?”
“那还有假。”张氏凑近些,压低声音,“不光是肚皮上的纹路,就是……就是那些生产时扯伤的地方,都能复原得跟没生过孩子一样。你外婆说,这叫‘还本归元’,是让女子不受生育之苦的福报。”
阿菀的脸更红了,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寝衣的系带。她想起昨夜陛下拥着她时,指尖划过她腰线的温柔,心里既期待又有些不安:“可……这样会不会太奇怪了?毕竟生了八个孩子,怎么可能真的跟少女一样?”
“有什么奇怪的?”张氏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着过来人的笃定,“女子的身子就像块好玉,磕了碰了,好好打磨总能恢复光泽。再说,这又不是骗人,是实打实的调理。你年轻,底子好,恢复起来比你外婆当年快多了,李医士不也说,你这进度比预想中好三成?”
她拿起一旁的药膏罐子,用银勺舀了点,放在指尖搓开:“你闻这药味,里面有天山雪莲、珍珠粉,还有咱们沧州特有的‘回春草’,都是温补的好东西,不光能抚痕,还能补气血。你瞧你这几日,脸色是不是比刚生产时红润多了?”
阿菀对着铜镜照了照,果然见自己眼底的青黑淡了,唇色也透着自然的粉。这些日子施针敷药,夜里睡得安稳,连掉发都少了些。
“其实啊,”张氏重新拿起针线,声音放缓了些,“娘让你做这个,不光是为了让你好看,是想让你不受罪。你生八个孩子时流了多少血?太医都说你元气大伤,这方子刚好能把亏空的补回来。至于能不能像少女,那是锦上添花的事。”
她抬头看了眼阿菀,见女儿眼里的不安渐渐散去,又笑道:“再说了,恢复得好,自己住着也舒坦。穿衣裳不用再遮遮掩掩,夏天能放心穿露腰的襦裙,这难道不好?”
阿菀被说得笑了起来,心里的那点别扭也烟消云散。是啊,她期待的从来不是“变回少女”这个名头,而是那份自在——不用再对着镜子叹气,不用在穿紧身衣时下意识收腹,能坦然地拥抱自己的身体,这就够了。
“对了,”张氏忽然想起什么,“昨日李医士跟我说,最后半个月要加一味‘凝脂花’,得用晨露调了敷,效果才最好。我让小厨房的人天不亮就去御花园采,保准新鲜。”
“不用这么麻烦吧?”阿菀忙道,“宫里的花匠应该有备着。”
“那哪一样?”张氏摆摆手,“晨露沾着仙气呢,比花匠窖藏的好。你外婆当年就信这个,说沾了露水的药,能带着草木的生气。”
阿菀知道母亲的性子,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便笑着应了:“都听娘的。”
宫灯的光晕在墙上晃了晃,张氏低头继续缝虎头鞋,针脚细密均匀。阿菀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忽然觉得这三个月的修复时光,更像一场难得的母女相处——在沧州时,母亲总忙着田里的活计,她忙着读书,从未有过这样整日相守的日子。
“等我好了,娘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吧。”阿菀轻声说,“陪我去看看御花园的牡丹,听说下个月就开了。”
张氏手一顿,眼里闪过笑意:“好啊,等你彻底好了,咱们娘俩去划船,就像你小时候在沧州的河上那样,我摇桨,你唱歌。”
阿菀靠在榻上,听着母亲哼起沧州的小调,指尖轻轻抚过小腹。那里的皮肤越来越光滑,像被春水浸润过的玉石。她知道,无论最终能否真的“恢复成少女”,这段被母亲陪伴着、认真呵护自己的时光,都已是最好的礼物。
窗外的风带着花香飘进来,暖阁里的药香与奶香缠在一起,酿出一种安稳的味道。修复之路还剩最后一程,但阿菀的心,早已在这份踏实里,找到了最舒展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