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云轩的窗棂积了层薄灰,云答应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公主,坐在廊下看夕阳。女儿的小手抓着她的衣襟,咿咿呀呀地哼着,像只温顺的小猫。可这软糯的声音,却暖不了云大应心底的寒。
自生产那日起,陛下就再没踏足过这静云轩。份例的衣料一年比一年差,赏赐更是绝迹,连宫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前几日丽嫔路过她的宫苑,故意让侍女打翻了她给女儿做的周岁礼服,还笑着说:“云妹妹这手艺,怕是连浣衣局的宫女都不如。”
那时她只是默默捡起碎布,没敢反驳。可昨夜女儿突发高热,太医磨蹭了两个时辰才来,只开了副廉价的草药,说“小公主底子弱,只能慢慢养”。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云答应的心像被冰锥刺穿——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曾是云家最受宠的嫡女,虽家族败落,却也不能任人欺凌。更重要的是,她要让女儿活下去,活得体面,活得被人重视。而这深宫之中,唯一的依仗,只有陛下的恩宠。
“必须再怀上。”云答应对着铜镜里憔悴的自己低语,指尖划过眼角的细纹。她比不得阿菀有龙凤胎傍身,比不得玉答应正得“龙胎”的虚名,她有的,只有云家留下的那点人脉,和一颗破釜沉舟的心。
她从妆匣最底层翻出个紫檀木盒,里面是云家倒台前,父亲交给她的信物——一枚刻着云家暗纹的玉佩,据说能请动当年受过云家恩惠的暗卫。她曾以为永远用不上这东西,如今却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去,把这个交给东安门的老守卫。”云答应将玉佩递给贴身侍女,声音压得极低,“告诉他,我要见‘影’。”
侍女吓了一跳:“小主,那可是……”
“快去!”云答应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我们娘俩唯一的活路。”
三日后的深夜,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入静云轩。他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属下影,参见大小姐。”
“起来吧。”云答应抱着熟睡的女儿,目光沉静,“我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大小姐请吩咐。”
“第一,查清楚玉答应怀的到底是不是龙胎,李太医给她开了什么药。”云答应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不信她那种用了催情香的身子,能顺顺利利怀上。”
“第二,”她顿了顿,指尖攥得发白,“帮我找个机会,让陛下……来我这里一次。不用太久,一次就好。”
影沉默片刻:“玉答应那边好办,只是陛下……他近日常在贵妃宫中,且对静云轩避之不及……”
“我有办法。”云答应打断他,从枕下摸出个小巧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合欢花,“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方子,用了能安神,却不会伤人。你想办法让陛下在夜里闻到这香气,再引他往静云轩来。”
她知道这法子不算光明,却已别无选择。阿菀靠的是本分和智慧,玉答应靠的是狐媚和算计,而她,只能靠这最后一点云家的余威,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影接过香囊,消失在夜色里。云答应抱着女儿,坐在黑暗中,直到天快亮才合眼。梦里,她又回到了云家鼎盛时,父亲笑着说:“我的女儿,将来定要做这宫里最体面的人。”
醒来时,枕巾湿了一片。她对着铜镜,仔细描了眉,又换上件半旧的月白宫装——她知道自己不及阿菀丰润,不如玉答应娇媚,可她有云家女儿独有的清冷风骨,或许……这正是陛下最初喜欢过的样子。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又生,云答应每日依旧抱着女儿在廊下坐着,只是眼神里多了些东西,像寒潭深处的星火,微弱,却执着。她在等影的消息,等一个能让她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而此时的长信宫,阿菀正听着秦风的汇报——“云答应近日频繁接触宫外之人,似乎在查玉答应的胎象”。
“哦?”阿菀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绣绷,“她倒醒得及时。”
“要不要……”秦风做了个手势。
“不必。”阿菀笑了笑,“多个人搅局,才更有意思。”她看向窗外,“让影继续盯着,看看云答应能翻出什么浪来。”
深宫的棋局,本就该热闹些。玉答应的“龙胎”,云答应的“觉醒”,再加上她自己的筹谋,这盘棋,终于要下得精彩了。
静云轩的廊下,云答应轻轻拍着怀里的女儿,低声道:“娘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一定。”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