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符被阿菀用软布层层裹好,放进紫檀木盒最底层时,金属锈蚀的粉末透过布料渗出来,在掌心留下淡淡的青痕。窗外的梧桐叶落尽了,光秃秃的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天,像极了兵符上那些斑驳的纹路。
“姑娘,禁军统领求见。”侍女的声音带着几分慌张。
阿菀心头一跳,快步走到前厅。统领甲胄未卸,战袍上还沾着尘土,见到阿菀便单膝跪地:“姑娘,将军在边境遇袭了!”
“什么?”阿菀手里的茶盏“哐当”落地,茶水溅湿了裙摆,“怎么回事?”
“北狄突然撕毁盟约,偷袭了我们的粮草营,”统领急声道,“将军带着亲兵去追击,却中了埋伏,现在被困在野狼谷,粮草断绝,情况危急!”
阿菀只觉得天旋地转,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秦风去边境巡查防务才半个月,怎么会突然遇袭?北狄向来忌惮秦风的威名,怎敢如此大胆?
“陛下知道了吗?”
“已经禀报陛下了,”统领道,“陛下想派援军,可京中禁军大多被调去江南赈灾,剩下的兵力根本不够……”
阿菀的目光落在那个紫檀木盒上。兰芷信里说,兵符能调动江南的暗卫。那些暗卫是兰家当年培养的死士,个个以一当十,若是能调他们去支援秦风……
可兰芷也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江南刚经历水灾,若是暗卫离开,万一出事怎么办?
“姑娘,不能等了!”统领的声音带着哭腔,“再晚,将军就……”
阿菀深吸一口气,打开木盒,取出那枚锈迹斑斑的兵符。金属的凉意透过软布传来,像一块冰,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你带着这个去江南,”阿菀将兵符交给统领,“找到兰家暗卫的首领,就说兰家后人下令,让他们立刻北上支援秦风!”
“是!”统领接过兵符,转身就往外跑。
阿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像压了块巨石。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秦风平安。
接下来的几日,阿菀坐立难安。边境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说北狄的攻势很猛,秦风的人马伤亡惨重,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七皇子每天都来安慰她,可他稚嫩的脸庞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第五日傍晚,影卫终于传回了好消息:江南暗卫赶到了野狼谷,与秦风里应外合,击退了北狄,秦风只是受了点轻伤,很快就能回京。
阿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侍女连忙扶她,发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太好了……”阿菀的声音带着哽咽。
半个月后,秦风回来了。他瘦了很多,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看到阿菀,他咧嘴一笑:“让你担心了。”
阿菀扑进他怀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吓死我了!”
秦风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到房里,秦风才说起这次遇袭的经过:“北狄这次来势汹汹,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早有预谋。我怀疑,有人在暗中给他们通风报信。”
“是谁?”阿菀问道。
“还不清楚,”秦风摇头,“但我在北狄首领的帐篷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质地普通,上面刻着个“赵”字。
“赵?”阿菀皱眉,“朝中姓赵的大臣不少,会是谁?”
“最可疑的是吏部尚书赵显,”秦风道,“他一直与北狄有生意往来,这次我们遇袭的路线,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就是其中一个。”
阿菀想起赵显,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头,没想到竟然会通敌叛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秦风道,“只要找到证据,就能治他的罪。”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赵显做事极为谨慎,影卫查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他通敌的证据。反而有不少官员为他说话,说他是两朝元老,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
就在这时,王彦发现了一件怪事:国库的账目上,有一笔巨额款项不翼而飞,经手人正是赵显。
“这笔钱足够买十万匹战马,”王彦忧心忡忡,“若是被北狄得到,后果不堪设想。”
阿菀看着那枚刻着“赵”字的玉佩,突然想起兰家账册上的记载:兰家当年在北方有个商号,专门与北狄做生意,后来因为战乱关闭了,商号的管事就姓赵。
“难道赵显是那个管事的后人?”阿菀猜测。
“很有可能,”秦风道,“若是这样,他通敌就说得通了——他是在替祖上报仇。”
阿菀的心沉了下去。又是仇恨。为什么总有人要被仇恨裹挟,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证据,”阿菀道,“不能让他再危害朝廷。”
秦风点了点头:“我有个办法。”
三日后,赵显被人发现在家中自尽了,桌上放着一封遗书,承认了自己通敌叛国的罪行,还交代了赃款的去向。
朝中的风波很快平息了,北狄也因为失去了后援,退回了边境。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阿菀却总觉得不对劲。赵显为人高傲,怎么会轻易自尽?那封遗书,会不会是伪造的?
她找到秦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秦风沉默了很久,才道:“是我让人做的。”
阿菀愣住了。
“我找不到确凿的证据,”秦风的声音有些疲惫,“再拖下去,只会让更多人受害。我只能用这个办法,尽快了结此事。”
阿菀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秦风是为了大局着想,可这种方式,真的对吗?
“那枚兵符,”阿菀轻声道,“我想把它还回去。”
秦风点了点头:“好。”
他们将兵符送回了江南桃花谷,埋回了那棵老桃树下。阿菀在心里默默说:兰芷姨,兰若姨,谢谢你们。但兰家的责任,不该由我们来背负。
离开桃花谷时,阿菀回头望了一眼。夕阳下,那棵老桃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她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一个黑衣人从树后走了出来,挖出了兵符,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个模糊的“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