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硝烟,散得比想象中更快。
但人口爆炸带来的压力,却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席卷了小小的桃源村。
数千降卒,加上他们身后那近两千名被裹挟的家眷。
一夜之间,桃源村的总人口,从不足一千,飙升到了近五千!
这是一个,足以让汉末任何一个县令,都头皮发麻的数字。
原本宽敞的村落,变得拥挤不堪。
新加固的房屋,顷刻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就连刚刚建成的演武场,夜里都不得不临时充当露天营地,密密麻麻地睡满了人。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因拥挤而产生的,焦躁与不安。
孙芷君的眉头,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舒展过。
她手中的账本,翻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粮食的消耗速度,是过去的三倍。
物资的调配难度,是过去的十倍。
各种鸡毛蒜皮的摩擦与冲突,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
“主公。”
深夜,议事的木屋内,油灯的光芒,将她清秀的脸庞映照得有些苍白。
“我们太小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桃源村,已经装不下这么多人了。”
赵沐笙,正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静静地站着。
沙盘上,是桃源村周边的详细地形。
他没有回头。
只是用一根细长的木棍,在沙盘上,画了一个,比原本村庄大上十倍的,巨大的圆圈。
那个圆圈,将城墙外的临时营地,将大片的荒地,甚至将远处那条作为水源的河流,都囊括了进去。
“既然小了。”
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那就让它,变大。”
孙芷君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看着那个巨大的圆圈,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主公的意思是……”
“从今天起,这里,不再是桃源村。”
赵沐笙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要在这里,建起一座,桃源镇!”
桃源镇!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孙芷君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村与镇。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村,是聚落,是乡野之民的苟活之地。
而镇,是建制,是拥有城郭、市集、工坊与军队的,一方势力的根基!
“我需要你,芷君。”
赵沐笙走到她的面前,目光,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需要你帮我,将这个蓝图,变成现实。”
孙芷君看着他那双,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眸。
所有的疲惫与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赋予了无上信任的,巨大的战栗与激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对着赵沐笙,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大礼。
“芷君,定不负主公所托!”
……
第二天。
一张巨大无比的,规划图,被张贴在了,村口最显眼的位置。
图上,用最简洁的线条,与最通俗的文字,描绘出了一座,前所未见的,宏伟城镇的蓝图!
新的桃源镇,被清晰地,划分成了三个区域。
最核心的,是原有的桃源村区域。
这里,将被改造为“内城”。
是未来的,政治、文化与核心生活区。
只有最早跟随赵沐笙的“老村民”,以及未来,立下大功的功勋者,才有资格,居住于此。
内城之外,那片巨大的,被新圆圈囊括的区域,则是“外城”。
这里,将被划分为,工商业区,与新民居住区。
所有新加入的流民与降卒家眷,都将在这里,分到属于自己的,统一规划建造的,新房屋。
而在外城之外,更广阔的平原与山脚地带。
则是,军事屯田区!
由周虎,带领他麾下的三千兵卒,一边开垦,一边训练。
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这份规划图一出,整个桃源村,彻底沸腾了!
尤其是那些,还居住在临时营地里的新民。
当他们看到,自己也将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屋。
当他们看到,那片广阔的土地,也将有自己的一份时。
他们疯了!
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如同最爆裂的火焰,在他们那麻木已久的胸膛里,轰然点燃!
不需要动员。
不需要号令。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整个桃源镇,就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
“轰隆隆——”
在镇外,靠近山脉的地方。
毕湛带着他新收的,上百名徒弟,正指挥着众人,建造着一座比之前,大了三倍的新式高炉!
旁边水泥烧制区,黑烟滚滚,一车又一车的石灰石与黏土被送入窑中。
另一边,巨大的木工房里,锯子与斧头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根根巨大的原木,被加工成建造房屋所需的标准木料。
一个初具雏形的工业区,正在以一种野蛮生长的姿态疯狂崛起!
外城的工地上。
数千名百姓,在孙芷君的统一调度下,正挥舞着铁锹与锄头,挖掘着地基,铺设着下水道。
他们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泥土。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但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那是,为自己建造家园的,喜悦!
更远处的,屯田区。
周虎,赤着膀子,露出一身,古铜色的,爆炸性的肌肉。
他正亲自,扶着一架,最新打造的,全钢曲辕犁,在荒地上,奋力地,开垦着。
在他身后。
三千名兵卒,排着整齐的队列。
一半人,在进行着,最严酷的,军事操练。
另一半人,则在将新开垦出的土地,播撒上,土豆与小麦的种子。
喊杀声,与劳作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
形成了一曲,充满了,铁与血,与希望的,交响乐章!
这一切的缔造者。
赵沐笙就站在内城的城墙之上。
他俯瞰着,下方那片欣欣向荣的宏伟画卷。
他的命令,在这里就是最高指示。
他的威望,早已如日中天。
每一个看到他身影的人,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对着他的方向,投去最狂热,最崇拜的目光。
他就是这片土地的神!
然而。
阿萤,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
她也站在,赵沐笙的身边。
但她的目光,却从未看过下方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赵沐笙的侧脸。
风,吹动着他额前的发丝。
阳光,在他俊朗的脸庞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觉得,很好看。
比,天上的太阳,还好看。
她的生活,很简单。
夫君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夫君去巡视工地,她就跟在后面,像一个小尾巴。
偶尔,她也会觉得,有些无聊。
于是,她会去桃源学堂。
学堂里,孩子们,正在赵沐笙亲自编写的新教材上,学习着,那些被称作“拼音”和“阿拉伯数字”的,神奇符号。
阿萤,就抱着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她不是来听课的。
她是来当“纪律委员”的。
哪个孩子,敢在课堂上,交头接耳,调皮捣蛋。
她甚至,不需要说话。
只需要,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
那个孩子,就会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立刻噤若寒闻,坐得比谁都笔直。
孩子们,又敬她,又怕她。
但课后,却又总有几个,胆子大的,会围上来。
“阿萤姐姐,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呀?”
“阿萤姐姐,你的剑,能借我摸摸吗?”
“阿萤姐姐,我听说,你昨天一剑把周虎叔叔的枪都削断了,是真的吗?”
每当这时。
阿萤,就会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只能,默默地,从怀里掏出,赵沐笙给她准备的糖果。
分给他们。
然后,在孩子们,欢呼雀跃的,簇拥下,落荒而逃。
她也会去,演武场。
周虎正在疯狂地,操练着他的士兵。
他会用,最凶狠的方式,将那些,不合格的士兵,打倒在地。
但每当,阿萤出现时。
这头,在战场上,凶猛无比的猛虎,就会瞬间,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
他会恭恭敬敬地,跑到阿萤面前。
“阿萤教习!”
“您看,我这招‘横扫千军’,使得,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阿萤通常,只是看他一眼。
然后,伸出手中的剑鞘。
以一种快到让周虎,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
在他的破绽之处,轻轻地敲一下。
“太慢。”
“破绽,太多。”
留下,两个简洁的评价。
然后,转身就走。
留下周虎一个人在原地,如获至宝般地,反复回味揣摩。
……
桃源镇的声名,终于,像插上了翅膀。
飞出了,这片,偏僻的山脉。
一个能轻易歼灭,数千黄巾乱兵。
一个能让数千降卒,死心塌地归附。
一个人人温饱,夜不闭户,拥有神兵利器的富庶之地。
这个传说,不再仅仅局限于乡野村夫的口中。
它开始,真正地,出现在了,那些高踞于庙堂之上的,诸侯们的案牍之上。
冀州。
袁绍的府邸。
谋士田丰,将一份最新的情报,呈了上去。
“主公,常山与中山交界处,发现一处名为‘桃源’的集镇。其主,名为赵沐笙,来历不明,但手段通神,月前,曾全歼管亥所部三千余人,并尽数收编。如今,已拥兵数千,筑城自守,不可不防。”
袁绍,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
“哼,山野村夫,侥幸得胜罢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四世三公的,傲慢。
“待我,平定了公孙瓒,再来,料理这些,跳梁小丑。”
陈留。
曹操的帅帐之内。
灯火通明。
郭嘉,喝了一口酒,脸色微醺,眼神却亮得惊人。
“主公,这个赵沐笙,有点意思。”
他将,同样的一份情报,递给了曹操。
“能让降卒归心,必有王道之风。能以少胜多,必有鬼神之谋。此人若非大才,便是大患。”
曹操,看着情报,沉默了许久。
他那双,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着,名为“兴趣”的光芒。
“传令。”
他缓缓开口。
“派人,去一趟,这个桃源镇。”
“告诉那个赵沐笙。”
“我曹操,愿以一郡太守之位,邀他共谋大事!”
……
外界的风云变幻,赵沐笙并非,一无所知。
商队带回了,诸侯们的消息。
也带来了,曹操的招揽。
但他只是,笑了笑。
婉拒了。
一郡太守?
他要的,从来不是寄人篱下。
他知道,固守不是长久之计。
桃源镇,发展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像一头,嗷嗷待哺的巨兽。
它需要更多的资源。
更多的土地。
更多的,铁矿!
这一日。
他再次站上了,那座最高的了望塔。
阿萤依旧,陪在他的身边。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刚刚绘制好的地图。
地图上,桃源镇只是一个小小的点。
而在那个点的,东北方向,一百里外。
有一座,被朱笔,重重圈出的,山脉。
“马鞍山铁矿。”
赵沐笙指着那个地方轻声说道。
“根据系统探测,那里有一座,储量巨大的露天富铁矿。”
“足够,我们武装十万大军。”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灼热。
他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
投向了,那片广阔而又未知的天地。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刚刚到手的,【重装马铠制作图纸】。
一支,人马俱甲,如钢铁洪流般,无可阻挡的,铁骑军团的幻影,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阿萤。”
他忽然,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少女。
“你说,这天下是什么味道的?”
阿萤,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样复杂的问题。
她歪着头,那双,纯净的,银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认真的,思索。
许久。
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然后,用一种,无比确定的语气说道。
“应该是,夫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