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天元峰顶。
云海平铺万里,不见一丝波澜。
苏清雪立于崖边,一身白衣胜雪,长发随风微动。
自从玄天大陆的天道崩坏又重塑,她便成了这方天地的代行者。
整个世界在她眼中,不再是山川河流,而是无数条或明或暗的法则线条,以及奔流不息的气运长河。
她便是这片网络的管理员,维系着世界的根基。
平日里,天地间的气运流转,遵循着固有的规律,如同精准的钟摆,分毫不差。
但今天,她察觉到了一点不协调。
就像一曲完美的乐章,忽然飘进一个跑调的杂音。
这杂音很轻,很远,仿佛来自世界之外,却又通过某种无形的渠道,与这方天地产生了微弱的联系。
她缓缓闭上双眼。
整个玄天大陆的脉络,在她意识中清晰地呈现出来。
气运的金河浩浩荡荡,滋养着万物生灵。
可她顺着那丝不协调的感觉寻去,终于在气运长河的最高处,看到了异常。
一缕缕微不可查的金色气丝,正从长河的表面逸散出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上,再向上,最终没入世界的壁垒,消失不见。
这并非正常的消耗。
更像……偷窃。
苏清雪的心神沉了下去,开始解析那股牵引之力的本质。
这股力量并不霸道,没有强行掠夺的粗暴。
它极其狡猾,极其隐蔽。
它模拟着天地间最正常的气运逸散波动,像一个高明的猎手,设下看不见的陷阱,让那些气运之丝“心甘情愿”地掉进去,然后被悄无声息地拖走。
这种手法,这种味道……
苏-清雪的眉头蹙了起来。
她见过。
在很久以前,当她还是青云宗那个不问世事的圣女时,就曾为宗门气运的莫名衰减而困惑。
一个念头闪过,她心神一动,开始回溯这方天地的过往记录。
她的意识瞬间穿越了时空,回到数年前的青云宗。
一幕幕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最终,画面定格在药园。
那时,天命之子叶辰辛苦培育的一株灵药,在即将成熟之际,突然枯萎。
作为宗门圣女,她曾亲自到场查探。
此刻,以天道代行者的视角重新审视那次事件,她看到了当年完全无法察觉的真相。
就在那株灵药的上方,一根透明的、几乎与天地灵气融为一体的虚无钩子,正钩住了灵药的气运核心。
那钩子没有立刻将气运抽走,而是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方式,一点点地,一滴滴地,让其溢出,然后被不远处的某个存在吸收。
手法精准,高效,不留痕迹。
做得天衣无缝。
若非她如今执掌天道,拥有了全局视野,根本无法发现这种藏在细枝末节里的“盗窃”。
而后,她的意识视角微微一转。
在药园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外门弟子打扮的身影,正蹲在地上,装作认真地给一株杂草浇水。
那人畜无害的脸上,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满足的微笑。
林枫。
苏清雪的意识从回忆中抽离。
她再度将心神集中在那股源自上界、正在窃取整个仙界气运的宏大力量上。
她将记忆中林枫盗取灵药气运的手法模型,与眼前这股力量的核心运转方式,进行了对比。
两者的波动频率、伪装模式、掠夺逻辑……
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在池塘里偷鱼,一个在汪洋里捕鲸。
规模天差地别,但内核,是同一个人留下的签名。
天元峰顶,苏清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抬起手,有些无奈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果然是他……”
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在风中消散。
他飞升上界了。
然后,他故技重施,又开始干他的老本行了。
只是这一次,他薅羊毛的对象,从玄天大陆的叶辰一个人,换成了整个元始仙界的“天之骄子”们。
她几乎能想象到上界此刻的景象。
那些生来就站在云端,被气运环绕的天才们,正一个个经历着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倒霉”。
他们会困惑,会愤怒,会恐惧。
他们会联合起来,动用所有的智慧和力量,去寻找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域外天魔”。
可他们永远也想不到,自己要找的那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此刻很可能正混在某个宗门里,一边抱怨着饭菜不好吃,一边看着自己的气运值面板,乐开了花。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战争。
一方拿着屠龙宝刀,准备与巨龙决一死战。
另一方,却是一只看不见的蚊子,在他们背后叮了一口又一口。
想到这里,苏清she雪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那笑容里,有无奈,有哭笑不得,更多的,竟然是一丝……同情。
为那个她从未见过的,名为“元始仙界”的地方,感到由衷的同情。
她摇了摇头,望向那片虚无的苍穹。
“上界……要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