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经济制裁与僵尸经济学
文致远是被抬上飞舟的。
据目击者称，文监察使当时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血迹，被两个随从连拖带架弄上去的。飞舟走的时候，那叫一个快，仿佛后面有尸王在追。
黑岩城百姓津津乐道了好几天。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已经编出了新段子——《僵尸司丞三气文监察》，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跌宕起伏。
镇邪司内部，气氛则有些微妙。痛快是痛快，可谁都明白，这事儿没完。打了总部的脸，废了王家的一条触手，对方能善罢甘休？
钱宝来忧心忡忡，围着林奇转悠：“大人，王家肯定得报复啊！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咱们得早做防备！”
林奇正盯着手里一块新炼制的、带着微弱隔绝波动的小铁片——这是墨渊他们根据“自动计数盒子”的思路，搞出来的简化版“贡献值感应符”，准备推广到所有劳动改造人员身上。他闻言，头都没抬，只是把铁片往钱宝来手里一塞。
意思：试试这个，比人工记靠谱。
钱宝来拿着铁片，哭笑不得。我的林大人欸，这都火烧眉毛了，您还惦记着优化管理流程呢？
王家的报复，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讲规矩”。
几天后，黑岩城几家最大的丹药铺、符箓店、材料行，同时贴出告示，理由冠冕堂皇：
“东家另有规划，即日起，暂停与黑岩城镇邪司一切业务往来。此前订单，依约完成，后续供应，恕难承接。”
紧接着，通往黑岩城的几条主要商道上，开始不太平起来。几股实力不弱的流寇凭空出现，专挑挂着黑岩城旗号的商队下手。抢了货物不说，还把人打得鼻青脸肿，撂下狠话：“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更绝的是，原本几家谈得好好的、准备采购黑岩城特产醉仙草茶和阴魄石的门派，也纷纷派人送来委婉的致歉信，表示“暂时资金周转困难”、“需求有变”，单子…黄了。
釜底抽薪！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黑岩城镇邪司瞬间陷入了窘境。
丹药符箓库存眼看着见底，日常巡逻、任务消耗巨大，没了补给，难道让巡夜使们空着手去跟邪祟拼命？
商路被断，特产卖不出去，库房的收入锐减。眼看着下个月巡夜使的俸禄、俘虏们的口粮都要成问题。
城内开始出现一些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司里快没钱了！”
“都是林大人得罪了王家…”
“唉，本来日子刚好过点…”
压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在整个黑岩城上空。
王彪躲在自家大宅里，听着管家汇报外面的“盛况”，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畅快的笑容。他慢悠悠品着茶，对心腹道：“看见没？这就是王家的手段！不用打打杀杀，就能掐住你的脖子！我倒要看看，那僵尸能硬气到几时！到时候，还不是要求到我们头上？”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奇焦头烂额、上门求饶的场景。
镇邪司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几个负责后勤和财政的管事脸皱成了苦瓜，轮流诉苦。
“大人，库里的‘回气丹’只剩三十瓶了，顶多支撑五天！”
“驱邪符的朱砂存量告急，供应商那边…说暂时没货。”
“醉仙草茶积压了上千斤，再卖不出去，灵气都要流失了！”
“这个月的饷银…还差三成没着落…”
钱宝来急得嘴角起泡，来回踱步：“这是要逼死我们啊！王家这帮孙子，太阴了！”
所有人都看向坐在上首的林奇。
林奇面前摊开着一张黑岩城及周边区域的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炭笔画了些歪歪扭扭的圈和线。他手指（金属的）在地图上慢慢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被标记为“废弃”的、位于黑岩城西边两百里的山谷位置。
那里叫“毒瘴谷”，终年弥漫着五彩毒瘴，妖兽横行，据说还有天然迷阵，是个人迹罕至的绝地。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然后断棍伸出，在“毒瘴谷”的位置，重重一点！
众人一愣。
去那儿？干嘛？送死吗？
林奇没解释，站起身，直接开始点将。
他手指点了点墨渊，又点了点乌老九（就是那个揭发文致远的俘虏），最后指向钱宝来。
意思：你们仨，跟我走一趟。
钱宝来腿肚子一软：“林…林大人，去毒瘴谷？那地方…”
林奇已经扛着断棍往外走了。
墨渊倒是没什么表情，默默开始检查随身携带的阵盘和材料。乌老九经过上次事件，对林奇有种盲目的信任，一挺胸膛：“林大人让去哪就去哪！”
得，没得选。
钱宝来哭丧着脸，赶紧往怀里塞了一大把各种解毒符、避瘴丹，小跑着跟上。
一行四人（一尸三人），骑着快马，出了黑岩城，一路向西。
越往西走，人烟越稀少，环境越荒凉。快到毒瘴谷时，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开一股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远处山谷上空笼罩着五彩斑斓的雾气，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
钱宝来脸色发白，紧紧捂着口鼻，手里的避瘴丹都快捏碎了。
林奇却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没这个功能），仿佛在品味什么。他怀里的令牌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雀跃的波动。这里的毒瘴，对别人是致命威胁，对他和令牌来说，似乎…是大补？
他翻身下马，示意其他人留在谷口相对安全区域。
墨渊立刻开始布设一个小型的净化阵法，勉强撑开一片安全空间。乌老九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林奇独自一人，拎着断棍，迈步就走进了那五彩毒瘴之中。
身影瞬间被浓雾吞噬。
钱宝来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林大人！”
墨渊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毒瘴之内，能见度不足三尺。脚下是松软腐烂的淤泥，踩上去噗嗤作响。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毒气侵蚀护体灵光发出的细微滋滋声。
林奇却如鱼得水。
他运转《九幽尸皇诀》，周身毛孔（假设有）仿佛张开，贪婪地吸收着弥漫的毒瘴之气。这些混杂着剧毒和阴煞的能量，经过功法和骨戒的过滤提纯，化作精纯的阴气融入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的“铁皮”似乎都在发出满足的嗡鸣。
令牌更是欢快地震动着，引导着他往山谷深处走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
一片相对干燥的空地上，生长着几十株通体漆黑、形态扭曲、如同金属锻造而成的怪树。树上没有叶子，却结着一颗颗龙眼大小、表面布满诡异螺旋花纹的暗紫色果实。果实周围，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更加浓郁的五彩毒气。
而在这些怪树下方，堆积着不少野兽和…人类的骸骨，骨头都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
显然，这果实，剧毒！
林奇却能感觉到，这些果实内部，蕴含着一种极其精纯、狂暴却又被某种力量束缚着的奇异能量。这种能量，让他怀里的令牌和骨戒，都传递出明确的“渴望”。
他走上前，伸手摘下一颗暗紫色果实。
果实入手冰凉，表面的螺旋花纹仿佛在缓缓蠕动。
他尝试着调动一丝阴气注入。
嗡！
果实猛地一亮，表面的螺旋花纹如同活了过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毒气，同时一股尖锐的精神冲击顺着阴气反噬而来！
换做旁人，哪怕是金丹修士，这一下也够喝一壶。
林奇魂火只是微微晃动，骨戒传来一股寒意，瞬间将那精神冲击碾碎。而那散发出的毒气，则被他毫不客气地吸收入体，打了个嗝（心理上的）。
好东西！
虽然剧毒，但能量等级极高！如果能找到方法利用…
他目光扫过这片怪树林，又看了看山谷更深处。令牌的感应还在里面。
他继续深入。
在山谷最深处的一个隐蔽洞穴里，他发现了一眼泉水。泉水不是透明的，而是如同融化的翡翠，散发着莹莹绿光，水汽中带着沁人心脾（对僵尸而言）的阴寒与…生机？
泉水边，生长着几株洁白如玉、形态优雅的小草，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碧幽泉？还魂草？”跟着林奇标记摸进来的墨渊，看到泉水和草，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都是炼制高阶解毒丹、滋养神魂的极品材料！早已绝迹！没想到这里…”
钱宝来和乌老九也跟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同样目瞪口呆。
钱宝来猛地一拍大腿，胖脸上瞬间由阴转晴，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发了！发了！林大人！咱们发了！有这些宝贝，还怕他王家的经济封锁？！”
这毒瘴谷，对别人是绝地，对他们，尤其是对林奇来说，简直就是个未经开发的超级宝库！
林奇蹲下身（嘎吱），用断棍舀起一点碧幽泉水。泉水触及棍身，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却没有腐蚀，反而让棍身上的符文似乎更亮了一丝。
他点了点头。
随后，他站起身，断棍指向那一片暗紫色怪树，又指了指碧幽泉和还魂草，最后指向谷外黑岩城的方向。
开发！利用！
……
半个月后。
黑岩城最大的集市上，一家新装修的店铺悄无声息地开业了。店铺名字朴实无华——“奇物阁”。
开业当天，没放鞭炮，没搞庆典，只在门口立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几行字：
“新品‘紫旋破障丹’，无视低阶迷幻阵法、毒瘴侵蚀，效果持续六个时辰。限量供应，凭镇邪司贡献值或黑岩城居民身份凭证购买，外人恕不接待。”
“特产‘碧幽清心茶’，滋养神魂，缓解修炼疲劳，少量供应。”
“收购各类阴属性材料、废弃法器，价格公道。”
起初，没人当回事。黑岩城被王家封锁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谁还敢在这时候触王家霉头？还“紫旋破障丹”？听都没听过！
直到一个经常需要进入迷雾山脉采药的散修，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用做任务攒的贡献值换了一颗。
第二天，这散修连滚带爬地冲回集市，激动得语无伦次，逢人便说：“神了！真他妈神了！昨天我进了毒瘴区，那丹药愣是撑了六个时辰！屁事没有！采到了三株五十年份的雾隐花！奇物阁！牛逼！”
一石激起千层浪！
能够无视低阶迷阵和毒瘴的丹药，对于需要冒险的修士来说，简直就是神器！更何况，还只认黑岩城的贡献值和居民身份！这摆明了是针对王家封锁的反制！
很快，“奇物阁”门口排起了长龙。黑岩城本地的修士和百姓扬眉吐气，拿着身份凭证或者功绩牌，挺直腰板进去消费。一些外来的、有急需求的修士，则只能眼巴巴看着，或者想办法找本地人套近乎、高价求购。
王家的丹药铺、符箓店，顿时变得门可罗雀。
原本被王家掐断的商路，也开始出现松动。一些小型商队发现，只要挂上黑岩城的旗帜，或者出示“奇物阁”的购买凭证，那些流寇居然就绕着走了！显然，对方也忌惮黑岩城手里掌握的、能克制毒瘴迷阵的丹药。
更让王家吐血的是，几天后，几家原本取消订单的门派，又派人悄悄找上门来，不是买醉仙草茶，而是询问能否采购少量“紫旋破障丹”和“碧幽清心茶”，价格好商量。
经济封锁？笑话！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对，是僵尸司丞有“毒瘴谷开发区”！
王彪听到消息，气得直接把书房砸了。
“毒瘴谷？！他妈的林奇是属耗子的吗？！那种鬼地方也能被他刨出宝贝来？！”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每一次，每一次他觉得稳操胜券，能把那僵尸摁死的时候，对方总能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掏出点新玩意儿，把局面搅得天翻地覆。
这僵尸…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奇物阁”二楼，林奇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钱宝来递上来的、首次实现扭亏为盈、还大有盈余的账本，没什么表情。
他拿起一块新到的、品质上乘的阴铁石，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他把阴铁石丢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墨渊。
意思：材料有了，之前说的那个“自动巡逻傀儡”，可以开始搞了。
墨渊抱着阴铁石，激动得手都在抖。
钱宝来在一旁，看着林奇的侧影，胖脸上满是叹服。
跟林大人混，刺激是真刺激，但这心里…踏实啊！
僵尸司丞的“僵尸经济学”，初战告捷。
用敌人的封锁，炼自己的丹，发自己的财，还能顺带提升一下黑岩城的凝聚力和科技树（傀儡术）。
王家的长老们，此刻怕是正在总部跳脚吧？
林奇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王家商铺那冷清的门口。
他抬起断棍，隔着窗户，对着那个方向，轻轻一点。
如同战场上，将军确认下一个攻击目标。
无声，却重若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