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如同沙漏中的细沙,飞速流逝。“回响之间”基地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凝重而专注。
林野几乎将所有醒着的时间都投入到了“织梦者回响”之间。在静心石和先辈回响的辅助下,他对精神力的掌控臻至新的境界。他不再满足于编织简单的记忆错觉,开始尝试更复杂、更精细的操作。
他让阿 moon 配合,进行对抗练习。起初,阿 moon 凭借其灵活的身手和敏锐的直觉,总能轻易看穿林野仓促间编织的幻象,或是摆脱他施加的情绪暗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野的进步堪称神速。
他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精神力如蛛丝般无声无息地蔓延,附着在环境的细微之处——一滴冷凝水滑落的轨迹,一丝空气流动的扰动,甚至是一缕光影的微妙变化。他将这些真实的细节与他编织的虚假信息完美融合,使得幻象不再是突兀的插入,而是环境逻辑的自然延伸。
一次练习中,阿 moon 正欲从一个货架后闪出,林野目光微凝。他没有直接改变阿 moon 的视觉,而是轻微扭曲了她对脚下地面湿滑程度的“体感记忆”,并在她眼角余光瞥见的区域,编织了一个极其短暂的、仿佛有人影晃过的“预期影像”。
阿 moon 脚步下意识地一滞,重心微调,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个虚假的影子吸引。虽然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但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疑,林野已经成功“消失”在了她的锁定中。
“厉害!”阿 moon 稳住身形,由衷赞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你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骗眼睛了,简直是在骗人的本能反应!”
林野微微喘息,额角见汗,但眼神明亮。这种精细操作消耗巨大,但效果显着。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逐渐熟悉了针法和丝线的织工,正学着在意识的画布上绣出更逼真、更不易察觉的图案。
苏晓的恢复训练同样刻苦。医疗舱已将她肩部的损伤修复了八九成,剩下的需要时间和自身调养。她在战术模拟系统中,反复演练着据点地图的每一个角落,计算着各种可能遭遇的路线和应对方案。老顾从工坊里为她提供了一套轻便的、带有基础光学迷彩功能的贴身护甲,以及几枚特制的、可以干扰低级能量探测和制造声光烟雾的多功能爆弹。
她的枪法依旧精准,但更注重效率和隐蔽。她知道,这次行动的核心是潜入和救援,而非正面强攻。
老顾大部分时间都在档案室和中央星图前,不断接收、分析着来自外界的情报碎片,完善着行动计划。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三天里又深了几分,眼神中承载着沉重的思虑。
行动前夜,三人再次聚集在大厅。
全息投影上展示着据点的最新结构图,以及明天物资运送的预估时间和路线。老顾用激光笔点指着几个关键区域。
“明天下午三点,运输队将从西侧入口进入。这是守卫换防和内部人员流动最频繁的时段,也是防御链条上最可能出现‘杂音’的时候。”老顾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们的突破口,在这里——”
光点聚焦在西侧入口附近的一个小型维修通道口。
“这个通道连接着据点的中下层通风系统,平时很少有人使用,监控也有一个大约两分钟的死角周期。阿 moon 会提前黑掉附近的几个辅助传感器,为你们争取时间。”
“进入通风系统后,根据赵磊能量反应的最后定位,他应该被关押在b7区域的特殊禁锢室。那里的守卫是固定的,每两小时轮换一次。你们需要在轮换间隙,解决守卫,潜入进去。”
“关键在于速度和解锁。”老顾看向林野和苏晓,“禁锢室的门禁是生物信息加能量密码双重锁。苏晓,这是破解器,能干扰生物扫描十秒钟,但能量密码需要内部权限或者……林野,你可能需要从守卫记忆中提取密码,或者用你的能力,‘说服’门禁系统它已经验证通过了。”
老顾将两个小巧的设备交给苏晓和林野。给林野的,是一个类似腕戴式终端的东西,上面有一个可以贴合皮肤的感应区。
“这是‘记忆触媒’,能放大和稳定你的精神力输出,帮助你更高效地接触和读取目标的表层记忆。但对活体目标使用,尤其是意志坚定者,依旧有风险,且可能留下精神痕迹,务必谨慎。”
林野接过设备,感觉沉甸甸的。
“救出赵磊后,原路返回风险太高。一旦警报触发,李曼很可能瞬间封锁主要通道。”老顾切换投影,显示出据点更深层的、标记着“未探明”的区域,“这里是据点的旧排水和能源备份系统,结构复杂,很多地方连平衡会自己可能都未曾完全探索。如果行动暴露,这里是唯一的生路。我已经在里面几个关键节点设置了微弱的信标,阿 moon 能追踪到。”
他最后的目光扫过三人:“记住,这次行动的首要目标是救出赵磊,其次是收集情报。除非万不得已,避免与李曼或大规模守卫发生正面冲突。陈默的计划临近,我们不能在这里折损太多力量。”
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星图投影运转的微弱嗡鸣。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无比,但同时也充满了无数的未知和风险。那两分钟的窗口,轮换的间隙,未知的深层区域……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林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看了一眼苏晓,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检查着装备,眼神专注而冰冷,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他又看向阿 moon,她虽然依旧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紧抿的嘴唇透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我们……能成功吗?”林野低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苏晓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锐利:“没有能不能,只有做不做。”她将最后一个弹夹压入手枪,发出清脆的“咔哒”声,“赵磊在等我们。”
阿 moon 也用力点头:“放心吧,外围交给我!保证把你们进去和出来的路都看好!”
老顾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林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包含着信任、嘱托,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同伴。”老顾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你的力量,是为了守护,而非毁灭。记住这一点。”
夜深了。
林野躺在静修室的垫子上,却毫无睡意。窗外(模拟的)是深邃的星空,与中央大厅的星图投影隐隐呼应。他脑海中反复演练着明天的行动步骤,设想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方案。
他想到了赵磊爽朗的笑容和热血的模样,不知道他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折磨。他想到了苏晓冷静下的坚韧,以及她为自己挡下的那一枪。他想到了小雅那双沉默而悲伤的眼睛,想到了陈默那隐藏在偏执背后的悲恸,想到了那可能吞噬一切的“记忆之渊”……
恐惧依旧存在,如同背景噪音般萦绕不散。但在这恐惧之上,一种更坚定的东西正在生长——责任,还有与同伴并肩而战的决心。
他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记忆触媒”,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黄铜钥匙和那页残破版画。
明天,他将主动踏入狼穴。这不仅是一场营救,更是他与命运,与那隐藏在幕后的巨大阴影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他闭上眼,不再强迫自己入睡,而是将意识沉入那片暗蓝色的精神星海,在无数先辈的回响中,寻找着最后的宁静与力量。
暗流已在脚下涌动,决心已如磐石般坚定。
只待黎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