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风眼裂隙边缘,短暂而激烈的战斗留下的血腥味很快被狂风吹散,只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影蚀的突袭虽被击溃,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车队残存的一丝侥幸心理。前路,是肉眼可见的死亡天堑;后方与四周,则潜伏着更加诡异致命的敌人。
高统领清点着再次减员的人手和所剩无几的物资,脸色灰败,眼中已近乎绝望。剩下的佣兵们也士气低迷,望着那咆哮翻滚的风索深渊,面露惧色,甚至有人开始低声啜泣或喃喃自语。
穿越风索,九死一生。留在此地,更是坐以待毙。
绝境的气息弥漫开来。
凌煅没有理会弥漫的悲观情绪。他走到那名被禁锢的影蚀首领面前,此人比灰魇更加沉默,那双死鱼般的眼睛透过苍白面具,只有彻底的冰冷和漠然,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凌煅并指如剑,玄黄生机之力凝聚指尖,并未直接逼问,而是缓缓点向对方面具眉心之处。对付这种经过严格训练、心志如铁的死士,常规手段无效,唯有直接冲击其神魂根本。
指尖未至,那极致的生机力量已让影蚀首领体内的死气剧烈翻腾,带来巨大的痛苦。他身体微微颤抖,却咬紧牙关,硬是不发一声。
然而,凌煅的目标并非逼供。他的神识顺着那一丝生机之力,如同最细微的探针,强行刺入对方被禁制封锁的识海外围,并非暴力突破,而是极其精妙地模拟出一种与那邪异祭坛同源的死亡波动。
这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更高层次的、仿佛来自其信仰源头的威压。
影蚀首领身体猛地一僵,死寂的眼中首次出现了一丝迷茫和下意识的敬畏,那是对其信仰核心的本能反应。
就在这心神失守的刹那,凌煅冰冷的声音直接灌入其识海,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力,模仿着那所谓“寂灭之主”的漠然语调:
“通道……何在?”
影蚀首领意识混乱,嘴唇嗫嚅着,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沙哑声音:“……风索……第七……震荡节点……暗影……可渡……”
说完这几个字,他猛地清醒过来,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恐和愤怒,死死瞪着凌煅,却再也无法开口。
凌煅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收回手指。他转身望向那无数条扭动咆哮的风索,神识全力集中,仔细分辨着其能量流动的细微规律。
果然,在众多狂暴的能量节点中,他锁定了一条相对“稳定”的风索。这条风索的内部能量流虽然同样狂猛,但其震荡频率存在着一个极短暂的、周期性的规律间隙,如同心跳的间歇。在这个间隙瞬间,其破坏力会降至最低,并且隐约有一条极其黯淡的、由阴影能量构成的“路径”一闪而逝。
这恐怕是终末教团暗中开辟的秘密通道,唯有掌握特定方法和拥有阴影亲和体质的人才能察觉并使用。影蚀部队便是通过此法悄然过来的。
“跟我走。”
凌煅没有多余的解释,身影一闪,已如一片轻羽般,精准地踏上了那条选定的风索,落脚点正是其能量震荡间隙的刹那!
呼——!
身影瞬间被狂暴的气流吞没!但下一刻,他稳稳地站在了风索之上,周身土黄色光晕流转,将偶尔逸散的混乱能量轻易荡开。
车队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快!跟上凌前辈!”高统领强压下恐惧,嘶声大吼。
拓跋野毫不犹豫,一手提起灰魇,一手护住苏药瑶,大吼一声:“苏苓,抱紧晧!”旋即猛地跃出,精准地落在凌煅方才的落脚点。狂暴的风力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古铜色的肌肤上泛起光华,硬生生扛住了压力。
苏药瑶急忙施展轻身术法,减轻拓跋野的负担。苏苓紧紧抱着晧,晧则强忍着不适,努力感知着周围空间的细微变化,为拓跋野提供修正。
高统领带着残存的、尚有行动能力的佣兵和修士,咬紧牙关,紧随着拓跋野的脚步,战战兢兢地踏上了那条死亡风索。每一步都踩在生与死的边缘,稍有差池,便是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队伍如同一条细线,在连接天堑的咆哮风索上艰难挪动。
第二节
风索之上,举步维艰。
不仅仅是那随时可能将人撕碎的能量乱流,更有一种无形的、针对神魂的压力。狂风怒吼中,似乎夹杂着无数亡魂的哀嚎和低语,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眼前甚至会产生种种幻觉,看到昔日死去的同伴在深渊中向自己招手。
不断有受伤或心神失守的佣兵发出惨叫,一脚踏错,或被幻象所迷,瞬间脱离安全点,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被撕裂,身影眨眼间就被卷入狂暴气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拓跋野都感到气血翻腾,头晕目眩,全靠一股悍勇之气硬撑。苏药瑶不断念诵清心咒文,柔和的生命绿光笼罩住己方几人,勉强抵御着神魂侵袭。
凌煅走在最前,如同定海神针。他所过之处,周围狂暴的能量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稍稍抚平,为后面的人减轻了一丝压力。但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于感知和指引路径,无法完全护住所有人。
这是一条用生命铺就的通道。
终于,在付出了又近十人坠亡的惨重代价后,凌煅率先踏上了深渊的对岸!
紧接着是拓跋野、苏药瑶、苏苓和晧。高统领带着最后七八名伤痕累累、几近虚脱的幸存者踉跄着冲了过来,一上岸便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如同离开了水的鱼,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回头望去,那条死亡风索依旧在咆哮,隔断了来路,也吞噬了太多的生命。
对岸的景象,却让众人刚刚稍定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安全地带,而是一片更加荒凉、更加死寂的赤色大地。地面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不断有灼热的气流和毒烟从中喷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一种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死寂能量。
远方,隐约可见一座巨大无比的、暗红色的山脉轮廓,山脉仿佛被从中劈开,形成一道巨大的、扭曲的裂口。那就是飓风峡谷的核心——飓风之眼!所有的狂风最终都汇聚于此,发出持续不断的、沉闷如雷的轰鸣!
而在他们前方数百丈外,一座由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与地底回廊风格相似的邪异祭坛,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祭坛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巨大,上面刻满了更加复杂血腥的图腾,中央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干涸的暗红色血池!祭坛周围,散落着大量新鲜的以及风化的骨骸,有人形的,也有各种妖兽的!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坛上空,悬浮着数十枚散发着柔和黄光的地髓晶芯!正是他们车队护送的那些!晶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旋转,其精纯的大地能量正被祭坛抽取,化作一道道细微的能量流,汇入祭坛基座,而后向着远处飓风之眼的方向传递而去!
祭坛下方,站着数十名灰袍人!为首者,是一名手持扭曲骨杖、袍服上绣满暗红血色符文、气息渊深似海的老者。他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完全是浑浊的灰白色,没有丝毫人类情感,正冷漠地注视着刚刚踏上岸的凌煅一行人。
在他身后,灰袍人纷纷抬起手,掌心死气凝聚,显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恭候多时了,大地眷者。”为首的老者,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块枯骨摩擦,“感谢你,将‘钥匙’和‘祭品’一并送达。”
第三节
绝杀之局!
前有强敌拦路,后有深渊断途,真正陷入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境!
高统领和残存的佣兵面如死灰,刚刚逃离风索的庆幸瞬间化为更深的绝望。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以逸待劳,甚至利用他们送来了最后的关键物品——地髓晶芯!
拓跋野将灰魇扔在地上,怒吼道:“老杂毛!装神弄鬼!有本事跟你拓跋爷爷单挑!”但他紧绷的肌肉和凝重的眼神显示出他感受到了那持杖老者的可怕压力。
苏药瑶脸色苍白,下意识地靠近凌煅。晧虚弱地靠在苏苓身上,望着那祭坛和地髓晶芯,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和无力。
凌煅的目光越过那老者,落在了祭坛上空的地髓晶芯上,又扫过那巨大的血池和无数骨骸,最后定格在老者的脸上。
“终末教团,大祭司?”凌煅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持杖老者,或者说大祭司,微微颔首,浑浊的眼中毫无波澜:“正是老朽。阁下能连破我教团布置,抵达于此,着实令人惊叹。可惜,一切到此为止了。你的力量,于吾主而言,是极佳的补品。”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祭坛:“你是自己走上祭坛,献出一切,还是需要老朽亲手送你一程?”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数十名灰袍人同时上前一步,浓烈的死寂能量连成一片,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向众人压迫而来,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了!
车队残存之人被这股恐怖的威压逼得连连后退,几乎窒息!
凌煅却站在原地,恍若未觉。他缓缓扫视着眼前的绝境,目光最终落回大祭司身上。
“凭此残阵,与这些土鸡瓦狗?”凌煅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与自信,“也想阻我?”
大祭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似乎没料到对方在如此绝境下竟还敢口出狂言。
凌煅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并非指向大祭司,也非指向那些灰袍人。
而是,对准了脚下这片赤色的大地,对准了远处那轰鸣作响的飓风之眼,对准了这片区域地下那被污染、被抽取、却依旧残存着古老力量的……地脉!
“你以为,引我至此,是遂了你的心愿?”
凌煅的声音陡然变得宏大而缥缈,仿佛与整个天地共鸣!
“却不知,此地于我而言……”
他掌心,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精纯、引而不发的玄黄大地本源之力开始疯狂汇聚!
“……亦是主场!”
话音落下,他掌心猛地向下一按!
“地脉……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