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新的时空稳定器?”
苏念辞的声音在空旷的主控塔内回荡,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紧紧抱住怀中的时安,仿佛这样就能保护他免受这个可怕命运的伤害。
霍沉舟Ω的表情沉重而无奈:“终极修正程序已经启动,无法停止。它会在七十二小时内抹除所有时空的异常点,除非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意识自愿承载所有这些异常能量,将它们转化为稳定的力量。”
起源霍沉舟的眼中重新燃起狂怒的火光:“你又要夺走我的儿子?就为了你那些该死的规则和平衡?”
“这不是我的选择,起源。”霍沉舟Ω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这是数学和物理学的必然。时安是唯一拥有足够容量和兼容性的个体。如果他不同意,所有时空的异常孩子——包括各个版本的他——都将被抹除。”
时安在苏念辞怀中微微动了动,小脸苍白但眼神坚定:“如果这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我愿意。”
“不!”苏念辞和霍沉舟A异口同声地喊道。
其他霍沉舟和苏念辞们也纷纷表示反对,主控塔内一时间充满了愤怒和拒绝的声音。
霍沉舟Ω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这不是我们能私下决定的事情。委员会——或者说,委员会剩下的理智成员——要求举行全时空公开听证会,让所有相关时空的代表参与决策。”
“听证会?”苏念辞难以置信地重复,“你们要把我儿子的命运交给陌生人决定?”
“不完全是陌生人。”李浩走上前,打开全息投影,“每个时空都会派出代表,包括那些有异常孩子的家庭。这是史上第一次全时空民主决策。”
投影上显示出无数个正在准备中的听证会现场,从高科技的未来城市到原始的部落聚集地,每一个时空都在为这场决定命运的事件做准备。
苏念辞看着怀中虚弱的时安,心如刀绞。她回想起自己重生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痛苦与挣扎,那些爱与牺牲,难道最终都要以失去儿子为结局吗?
“什么时候开始?”她听见自己平静地问。
“二十四小时后。”霍沉舟Ω回答,“在这期间,时安需要接受全面检测,以确定他是否真的有能力承担这一重任。”
苏念辞低头看着儿子,泪水无声滑落:“如果我不同意呢?”
时安的小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那么其他孩子都会死,妈妈。包括那些刚刚出生的我,那些还在学步的我,那些正在经历快乐童年的我。你愿意为了留住我,而牺牲他们所有人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利刃,刺穿了苏念辞的心脏。作为母亲,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但作为一个人,她无法承担如此多生命的重量。
霍沉舟A紧紧握住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共同面对。”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是整个时空连续体历史上最忙碌的一天。各个时空的代表通过临时建立的通道陆续抵达主时空的听证会现场——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中心是发言台,四周是无数层层上升的座位,足以容纳来自万千时空的观察者。
苏念辞被安排在听证会的第一天作证。当她走上发言台,面对无数双注视着她的眼睛时,感到一阵眩晕。这些代表中有些是人类,有些是类人生物,有些甚至是纯粹的能量体,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决定将影响她儿子的命运。
“苏念辞女士,”主持听证会的是一位来自高度发达时空的长者,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请你向全时空议会陈述你的立场。”
苏念辞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她的故事——从她重生开始,到与霍沉舟相爱,到时安的出生,再到委员会的追捕和妈妈联盟的成立。她讲述了每一个时空的自己和霍沉舟为保护孩子所做的牺牲,讲述了时安如何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命运。
当她讲到霍沉舟d为了保护儿子而选择自我牺牲时,观众席中传来了啜泣声。当她描述时安在不同时空的快乐与痛苦时,许多代表的表情变得柔和。
“我理解时空稳定的重要性,”苏念辞最后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但我请求各位,不要以牺牲一个孩子为代价来换取和平。一定还有其他方法,一定还有我们没有想到的解决方案。”
她的证词结束后,听证会进入了提问环节。来自各个时空的代表们提出了尖锐而深刻的问题,有些关注伦理道德,有些关注技术可行性,还有些关注这一决定可能带来的长期后果。
最让苏念辞心痛的是一个来自原始时空的母亲的问题:“如果你处在我们的位置,你会愿意牺牲自己的孩子来拯救其他所有人吗?”
苏念辞沉默了良久,最终诚实回答:“我不知道。作为一个母亲,我宁愿与世界为敌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但作为一个经历过失去的人,我理解牺牲的必要性。这种矛盾正在撕裂我的心。”
第一天的听证会结束后,苏念辞精疲力竭地回到临时住所。霍沉舟A正在那里等待她,他的眼中充满了与她相同的痛苦。
“他们不会理解的,”苏念辞瘫坐在椅子上,“没有人能真正理解我们的感受。”
霍沉舟A轻轻拥抱她:“至少我们尝试过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共同面对。”
第二天,时安被带到了听证会现场。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独自站在巨大的发言台上,苏念辞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时安·霍,”主持人的声音比前一天更加温和,“请你向全时空议会陈述你的想法。”
时安环视着无数注视着他的眼睛,小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我知道我很特别。我能感觉到所有时空的自己,能分享他们的快乐和痛苦。当其中一个我被伤害时,所有的我都会感到疼痛。”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我的牺牲能够保护所有时空的孩子们,包括那些还没有出生的我,那么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许多代表被这个年幼孩子的勇气和无私深深震撼。
“但是,”时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有一个条件。”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他的条件。
“委员会必须被解散,或者彻底改革。”时安的目光扫过前委员会成员所在的区域,“不能再有一个组织有权决定谁该存在、谁该消失。每个生命,无论多么‘异常’,都有权利活下去。”
苏念辞的泪水再次涌出。她的儿子,在这个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想到的仍然是保护他人。
听证会进入了激烈的辩论阶段。代表们就时安的条件展开了长达数小时的讨论。有些支持彻底解散委员会,有些主张改革,还有些担心没有监管机构会导致时空混乱。
就在辩论陷入僵局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证人要求发言——林小雨,那个曾经被委员会利用的编程学校学生。
“我曾经相信委员会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林小雨的声音通过翻译器传遍整个会场,“直到我亲眼看到他们如何对待像时安这样的孩子。委员会不是保护者,他们是刽子手。”
她的证词引发了一连串前委员会工作人员和受益者的发言,他们纷纷揭露委员会的黑暗面。随着真相一点点被揭开,会场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有利于时安的条件。
第三天,也是听证会的最后一天,各方代表开始投票。首先表决的是是否接受时安成为时空稳定器,然后是是否接受他的条件。
苏念辞和霍沉舟A紧紧握着手,等待着决定他们儿子命运的时刻。
当投票结果出现在大屏幕上时,整个会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一项投票:72%的代表同意时安成为时空稳定器。
第二项投票:85%的代表同意解散现有委员会,成立新的跨时空监管机构。
苏念辞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儿子将被牺牲,但至少他的条件得到了满足。这种矛盾的胜利带来的痛苦几乎让她窒息。
听证会结束后,时安被带到准备室,开始成为时空稳定器前的最后准备。苏念辞和所有时空的霍沉舟被允许与他共度最后的时光。
小小的准备室里挤满了人,但异常安静。每个霍沉舟和苏念辞都轮流拥抱时安,向他道别。有些人沉默不语,有些人泣不成声,但所有人都努力给这个勇敢的孩子最后的温暖。
当时安来到苏念辞和霍沉舟A面前时,他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属于孩子的恐惧。
“妈妈,爸爸,”他轻声说,“我害怕。”
苏念辞紧紧抱住他,泪水浸湿了孩子的衣领:“对不起,宝贝,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霍沉舟A跪下来,与儿子平视:“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时安。我为你感到骄傲。”
时安的小手轻轻抚摸父母的脸庞:“不要为我难过。我会成为时空的一部分,永远守护着你们,守护着所有孩子。”
门外传来敲门声,工作人员示意时间到了。
苏念辞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紧紧抱住儿子,不愿放手。
“妈妈,让我走吧。”时安轻声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最终,苏念辞不得不松开了手。她看着工作人员带着时安走向主控室,那个小小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门的另一侧。
主控室内,时安被安置在一个特殊的装置中。当程序启动时,整个时空连续体都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震动。
苏念辞通过监控屏幕看着儿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当时安的身体开始发光,逐渐变得透明时,她几乎要冲进去阻止这一切。
霍沉舟A紧紧抱住她:“让他走吧,念辞。这是他的选择。”
当时安完全消失在光芒中时,整个时空连续体突然变得无比稳定。所有异常的能量波动都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和谐的共振。
但在苏念辞心中,一部分永远地死去了。
听证会结束后的官方通告中,时安被追授为“时空守护者”,他的牺牲换来了所有时空的和平与稳定。新的跨时空监管机构成立,承诺平等保护每一个生命。
然而,对苏念辞而言,这些荣誉和承诺都无法填补儿子留下的空洞。
几个月后,苏念辞站在曾经是委员会总部的地方,现在这里已经改建为一座公园。在公园的中心,竖立着一座时安的雕像,雕像下的铭文刻着:“他为我们所有人献出了未来。”
霍沉舟A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他们的损失。
就在太阳即将落山时,苏念辞突然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她转过身,看见一个年约十岁的男孩站在不远处,正微笑着看着她。
那男孩有着与时安相似的面容,但更加健康、更加快乐。他的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光芒。
“妈妈,”男孩轻声呼唤,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我找到了新的存在方式。我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
苏念辞怔怔地看着他,泪水再次涌出:“时安?”
男孩点头,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有些透明:“我不能再以人类的形态存在,但我可以偶尔像这样来看望你们。而且,我一直在守护着所有时空的孩子们。”
他向前走了一步,小手轻轻触摸苏念辞的脸颊,那触感真实而温暖:“不要为我悲伤,妈妈。我很快乐,因为我正在做我生来就该做的事。”
当男孩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消散时,苏念辞的心中第一次感到了些许平静。
霍沉舟A紧紧搂住她的肩膀,轻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苏念辞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唇角泛起一丝苦涩而欣慰的微笑:
“我看到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