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舟的公寓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朝阳已经完全升起，城市恢复了日常的喧嚣，但这些声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苏念辞蜷缩在沙发角落，双臂紧紧环抱自己，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在这里，沉舟。”她再次重复这句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能感觉到他，就像脑子里有另一个存在。”
霍沉舟单膝跪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冷的双手。那枚精心改造过的订婚戒指在她指间闪烁，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
“我们会找到方法的。”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可信，“还记得戒指里的芯片吗？它可能不仅仅是追踪器。”
苏念辞的眼神微微聚焦：“什么意思？”
“我请秦伯伯改造戒指时，他提到过一个概念——共振频率稳定器。”霍沉舟轻轻转动戒指，“理论上，特定的频率可以干扰意识传输。如果林兆远真的是通过某种频率与你的意识连接，也许这个装置可以阻断它。”
一丝希望的光芒在苏念辞眼中闪现，但很快又熄灭了：“但如果那个‘锚点’就像霍伯伯说的，是我意识的一部分呢？阻断连接会不会...伤到我？”
这是最令人恐惧的问题。霍振华留下的警告言犹在耳：要彻底消灭林兆远，可能意味着要摧毁那个锚点，而对苏念辞造成不可预知的影响。
霍沉舟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我们需要更多信息。父亲提到过林兆远的研究资料，它们应该还在大厦的安全库里。”
就在他说话时，苏念辞突然僵住了，瞳孔放大，仿佛在看着某个看不见的东西。
“念辞？”霍沉舟警觉地回到她身边。
苏念辞的声音变了，带着一种不属于她的冷静和嘲讽：“她听不到你，医生。现在是我们俩的私人时间。”
霍沉舟的心沉到谷底。林兆远的意识碎片已经能够直接控制她的言语了。
“离开她，林兆远。”他命令道，同时悄悄激活戒指上的干扰装置。
苏念辞——或者说控制着她的林兆远——发出一阵轻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很舒适。三十年前，我就在她母亲的大脑中种下了这颗种子，现在它终于开花了。”
霍沉舟强压怒火，保持冷静以获取更多信息：“种子？”
“意识锚点需要时间成长，医生。”林兆远通过苏念辞的嘴说道，“就像真正的种子一样，它需要合适的土壤和环境。苏家人的大脑结构特别适合承载外来意识，这是遗传的，你知道吗？”
霍沉舟想起苏念辞曾经提到的家族历史，她的外祖母也有过“预知梦”的能力。难道那不是超自然现象，而是某种神经学特征？
“你为什么选择念辞？”他一边问，一边调整戒指上的微控制盘，寻找有效的干扰频率。
“因为她是最完美的容器。”林兆远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扭曲的崇拜，“她继承了她母亲的神经可塑性，又有她父亲的坚韧意志。更重要的是，她经历过死亡与重生，这种极端的体验让她的意识边界变得... permeable（可渗透）。”
苏念辞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表情在痛苦和冷漠间切换。霍沉舟知道这是她本人在与入侵者抗争。
“坚持住，念辞。”他鼓励道，同时将戒指的频率调到一个新的波段。
令人惊讶的是，这次调整似乎产生了效果。苏念辞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清明：“他在退缩...频率起作用了...”
但她的胜利感转瞬即逝。下一秒，她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不...不要...”
“念辞！”霍沉舟抱住她，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
当她再次抬头时，表情又变了。这次不再是林兆远那种冷酷的嘲讽，而是一种混合了恐惧和困惑的神情。
“沉舟？”她轻声问，声音像是迷路的孩子，“我看到了...记忆...不是我的记忆...”
霍沉舟紧握她的手：“什么记忆？”
“一个小女孩...在实验室里...他们叫她‘七号实验体’...”苏念辞断断续续地说，“她在接受意识传输...从一个人工智能到她的年轻大脑...”
霍沉舟感到脊背发凉。林兆远不仅在苏念辞的大脑中植入了锚点，还可能进行了完整的意识传输实验。
“那个小女孩是谁？”他轻声问，几乎害怕听到答案。
苏念辞的眼中涌出泪水：“是我，沉舟。那个小女孩是我。我根本不是自然的‘重生’，而是林兆远三十年实验的结果。”
这个揭露如同重锤击打在霍沉舟心上。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苏念辞的整个人生——包括她的“重生”——可能都是林兆远精心设计的实验。
“不，我不相信。”霍沉舟坚定地否定，“你的选择，你的意志，都是真实的。我亲眼见证了你如何抵抗他，如何做出自己的决定。”
苏念辞似乎从他的话中汲取了力量，呼吸逐渐平稳。但很快，她的表情又变得诡异起来。
这次，控制她的似乎不是林兆远，而是另一个存在。她的声音变得机械而平静：“意识传输实验七号，最终评估：部分成功。主体保留了自主意识，但锚点已牢固建立。启动最终阶段：融合。”
霍沉舟意识到这不是林兆远在说话，而是某个预设的程序在被触发。也许这是林兆远多年前在苏念辞大脑中植入的指令，现在终于被激活。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霍沉舟对那个无形的存在说，同时将戒指的频率调到最大。
苏念辞尖叫一声，倒在沙发上抽搐。霍沉舟立刻调低频率，恐慌地检查她的生命体征。他可能伤害了她，而这正是他最害怕发生的事情。
几分钟后，苏念辞缓缓苏醒，眼神清澈而疲惫：“他走了...暂时走了。”
霍沉舟紧紧拥抱她，感受着她真实的心跳和温度：“我差点伤害了你。我不能冒这个险。”
苏念辞却摇头：“不，你必须继续。我宁愿冒险，也不愿成为林兆远的傀儡。”
便在这时，霍沉舟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秦伯伯发来的，关于戒指的完整技术规格。老匠人似乎预感到了他们会需要这些信息。
资料显示，戒指确实包含一个先进的神经频率调制器，最初设计是为了帮助霍沉舟已故的母亲控制癫痫发作。秦伯伯在改造时，意外发现了它对意识传输干扰的潜力。
“看这里。”苏念辞指着一段文字，“它提到调制器可以与主体的脑波同步，增强自然防御机制。也许关键不是对抗，而是增强我自己的意识。”
这个见解让两人看到了新的方向。如果戒指能够增强苏念辞自身的意识，而不是单纯地攻击林兆远的锚点，那么她可能有能力自己抵抗入侵。
霍沉舟重新调整戒指的设置，这次的目标是与苏念辞的脑波同步而非干扰。
“准备好了吗？”他问。
苏念辞点头，闭上眼睛。当霍沉舟激活新设置时，她感到一股温暖的能量流过全身，仿佛有人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和清晰度。
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图像：一座由记忆构成的迷宫，中心有一个发光点——那是她的核心意识。而在迷宫边缘，一个阴影正在试图突破防线。
“我能看到他。”苏念辞轻声说，“我能看到他在我的意识边缘。”
“你能阻止他吗？”霍沉舟问。
苏念辞集中注意力，引导戒指增强的能量构筑心理防线。令人惊讶的是，阴影的推进速度明显减缓了。
“有用！”她兴奋地报告，“我能控制他前进的速度！”
但就在她说话的瞬间，阴影突然改变策略。它不再试图突破防线，而是开始吸收迷宫中的记忆碎片，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大。
苏念辞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他在学习我的记忆，利用它们对抗我。”
霍沉舟意识到，这场战斗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林兆远不仅是一个入侵者，还是一个能够学习和适应的对手。
夜幕降临时，苏念辞已精疲力尽。虽然戒指的帮助让她能够暂时控制局面，但持久战对她精神和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霍沉舟照顾她睡下后，独自站在窗前思考。戒指是有效的，但还不够。他们需要找到彻底清除林兆远锚点的方法，而不是仅仅防御。
便在这时，他的电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一个复杂的神经图谱，标题是“意识锚点的结构与消除方法”。
邮件的正文只有一句话：“有些锁，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
霍沉舟打开附件，震惊地发现这是一份详细的科学研究报告，描述了林兆远开发的意识锚点技术，以及可能的对抗方法。最令人惊讶的是，报告中提到，锚点必须由植入者本人或与其意识高度同步的另一个人才能安全移除。
换句话说，要拯救苏念辞，可能需要霍沉舟进入她的意识空间，从内部帮助她对抗林兆远。
这是一个危险至极的方案。如果失败，两人都可能失去自我，成为林兆远意识的囚徒。
霍沉舟看着熟睡的苏念辞，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在柔和的夜灯下，她看起来如此平静，完全不像一个正在经历意识战争的人。
他知道自己会冒这个险。不是因为英雄主义，而是因为一个简单的事实：没有她的世界，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但在他做出决定前，需要回答一个关键问题：那封匿名邮件是谁发的？是真正的盟友，还是林兆远的另一个陷阱？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苏念辞手指的戒指上，金属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婚戒的真正含义，或许远超过爱与承诺，而是两个意识在面对终极威胁时的生死与共。
霍沉舟轻轻握住苏念辞的手，低语道：“无论需要进入多深的黑暗，我都会找到你。”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一个身影站在阴影中，监控着霍沉舟公寓的能源波动。屏幕上的数据流显示，戒指的神经调制器已被激活并使用。
“很好。”身影低声说，声音中带着满意的笑意，“第二阶段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