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旧码头在血色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曾经锈蚀斑驳的废弃仓库被连夜改造成奢华会场,高耸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妖异的红月光辉。入口处,巨大的全息投影循环播放着霍氏与林氏战略合作发布会的标识,下方一行小字格外刺眼——**见证历史性基因医疗突破**。
苏念辞站在加长轿车旁,手指无意识地抚平霍沉舟西装领口并不存在的褶皱。他比她预想的恢复得更快,今早竟能勉强下床行走,只是视力依旧模糊,需要佩戴特制的墨镜遮挡光线。黑色西装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右肩胛骨处的月牙疤痕在衣物摩擦下隐隐发烫,如同一个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
记住计划,霍云霆从另一侧车门走出,声音压得极低,沉舟负责牵制林兆远,你找机会溜去地下三层。密码是母亲生日。
苏念辞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会场周围明显增多的黑衣保镖。他们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带了武器。这不是发布会,而是精心布置的屠宰场。而她,正牵着霍沉舟的手一步步走入其中。
紧张?霍沉舟突然开口,声音因毒素后遗症仍有些嘶哑,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他戴着墨镜的脸转向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你掐得我手都麻了。
苏念辞这才惊觉自己正死死攥着他的手指,骨节都泛了白。她急忙松开,却被他反手握住。隔着薄薄的丝质手套,他掌心的温度依然清晰可感。
跟紧我。霍沉舟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无论发生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苏念辞翻涌的情绪奇迹般平复。她深吸一口气,挽住霍沉舟的手臂,挺直脊背走向会场入口。高跟鞋踩在红毯上,如同踏在刀尖。
会场内部比想象中更加诡异。挑高十米的穹顶垂下无数透明培养舱造型的水晶吊灯,淡蓝色液体在其中缓缓流动,投射出幽暗的光斑。宾客们举着香槟穿梭其间,谈笑风生,却对会场中央那个被黑布遮盖的巨大物体视而不见。
苏小姐!霍总!
一个甜得发腻的女声突然插入。宋绾卿——霍沉舟名义上的母亲,穿着一身月白色旗袍款款而来,胸前的鸢尾花胸针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她亲热地挽住霍沉舟另一侧手臂,指甲却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兆远等你们很久了。
霍沉舟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却并未挣脱。苏念辞盯着宋绾卿旗袍上那朵鸢尾花,突然想起S-07报告中提到的苏氏血脉特殊神经编码能力。如果霍沉舟真是基因实验产物,那么宋绾卿佩戴鸢尾花图案,是巧合还是…某种信号?
这边请。宋绾卿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们向会场中心走去。
随着距离缩短,苏念辞终于看清黑布下物体的轮廓——那是一个足有三米高的圆柱形装置,顶端延伸出数十条管线,像极了她在黑客入侵时看到的培养舱放大版!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头顶。
啊,我们的贵宾终于到了!
林兆远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从侧方传来。他今天穿着一身暗红色西装,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泛着幽光,整个人如同从血海中踏出的恶魔。那双狭长的眼睛在苏念辞身上停留了几秒,闪过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小鸢尾,你今天真美,就像你母亲当年一样。
这句话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苏念辞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林兆远果然认识她母亲!而且从称呼看,关系绝非寻常!
林董认错人了。她强自镇定,声音冷得像冰,我母亲从未提起过您。
林兆远低笑起来,手指摩挲着翡翠扳指:苏婉当然不会提。她到死都在保护那个秘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霍沉舟,和她的。
霍沉舟的身体猛地绷紧,墨镜下的眼神无法窥见,但苏念辞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瞬间僵硬如铁。她急忙岔开话题:林董不是要宣布合作计划吗?宾客们都等着呢。
急什么?林兆远轻笑,突然伸手按在霍沉舟右肩胛骨位置,沉舟,肩膀的伤好些了吗?听说你中了一种很特别的…毒?
这个动作让霍沉舟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苏念辞几乎要冲上去,却被他一个微小的手势制止。
托林董的福,死不了。霍沉舟声音平静得可怕,不如先开始发布会?
林兆远大笑,转身走向中央舞台。聚光灯瞬间打在他身上,全场安静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今晚,我们将共同见证医学史上的奇迹!他张开双臂,如同恶魔在布道,二十年前,我资助了一项革命性的基因工程研究,旨在通过神经编码技术治疗绝症。今天,这项研究终于结出硕果!
随着他的话音,黑布被猛地揭开!全场惊呼中,一个巨大的透明培养舱显露真容——舱内悬浮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闭着眼睛的男孩,面容与幼年的霍沉舟惊人相似!数十条管线连接在他瘦小的身体上,舱体侧面显示屏跳动着复杂的数据和一行刺目文字:**S-07终极载体,适配度99.9%**
苏念辞的呼吸瞬间停滞!这就是黑客入侵时她看到的画面实体化!那个男孩是谁?为什么和霍沉舟如此相像?!她下意识抓紧霍沉舟的手臂,发现他整个人如同石雕般凝固,墨镜下的脸颊肌肉剧烈抽动。
这是我的养子,林皓。林兆远的声音充满虚假的悲悯,天生基因缺陷,只有通过神经编码移植才能存活。而今晚,我们将进行历史性的最后一环手术!他猛地指向霍沉舟,而捐赠者,就是霍氏集团的霍沉舟先生!
全场哗然!闪光灯如暴雨般亮起!苏念辞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林兆远竟敢当众宣布要把霍沉舟当作进行手术?!这是明目张胆的谋杀!
你疯了!她厉声喝道,声音压过全场嘈杂,这是犯法的!
林兆远却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犯法?不,这是经过霍氏董事会全票通过的合作项目。他朝助手示意,把文件拿给霍总签字。
一份烫金文件被递到霍沉舟面前。苏念辞瞥见标题《基因神经编码移植授权书》,落款处霍云霆的签名赫然在列!她如遭雷击——霍云霆背叛了他们?!这就是他所谓的?!
霍沉舟缓缓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因毒素影响而呈现诡异淡紫色的眼睛。他平静地接过钢笔,在满场屏息中突然转向苏念辞:念辞,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让苏念辞一怔:什么?
那天下雨,你摔碎了爷爷给的玉镯。霍沉舟的声音异常柔和,我帮你一块块捡起来,手指被割破了。
苏念辞心脏狂跳——这不是真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商业晚宴上,根本没有什么玉镯!他在传递暗号!
啊,我记错了。霍沉舟突然自嘲地笑笑,手中钢笔不小心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的瞬间,嘴唇几乎贴着她耳朵飞速低语:地下三层,东北角通风管,快走!
下一秒,会场灯光骤然熄灭!黑暗中,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场!人群瞬间陷入混乱!
抓住他们!林兆远的怒吼从舞台方向传来。
苏念辞感到一只温暖的手在她后背轻轻一推——是霍沉舟!他没有选择一起逃,而是决定留下牵制林兆远!这个认知让她心如刀绞,但理智告诉她必须把握这宝贵的机会。借着黑暗和混乱,她迅速弯腰钻入人群,按照霍沉舟指示的方向疾奔。
尖叫、碰撞、保镖的呵斥声在身后交织。苏念辞灵活地穿梭在恐慌的宾客间,终于摸到一扇标有设备间的小门。门锁应声而开,里面是向下的维修楼梯。
地下三层的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隐约的化学药剂气息。昏暗的应急灯下,走廊像怪兽的食道般延伸向黑暗。苏念辞屏息前行,终于在东北角发现一个半人高的通风口。螺丝早已被人为松动,轻轻一推便露出黑漆漆的通道。
通风管狭窄逼仄,尖锐的金属边缘刮破了她的礼服和皮肤。苏念辞咬牙前行,终于抵达一个稍宽的交汇处。下方隐约透出微光,她小心移开隔栅,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
这是一个足有篮球场大小的秘密实验室!中央排列着十二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霍沉舟!不同年龄,不同体型,但面部特征惊人相似!最近的培养舱标签写着:**S-07-15号,神经编码适配度97%,废弃品**
而实验室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电子保险库,门上赫然刻着那个她已无比熟悉的图案——**血色月牙环绕的鸢尾花**!
苏念辞的胃部翻涌,几乎要呕吐出来。这些克隆体…不,这些失败的,就是林兆远多年来用她母亲基因技术制造的霍沉舟复制品!而真正的霍沉舟,很可能是唯一成功的!
通风管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有人来了!苏念辞迅速缩回阴影处。下方实验室的门滑开,林兆远的声音清晰传来:
别担心,沉舟,你的小鸢尾跑不了。我的人已经封锁了整个码头。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如我们先完成仪式?你的小兄弟们都等不及要见你了。
透过缝隙,苏念辞看到林兆远推着轮椅进入实验室。轮椅上,霍沉舟双手被特制镣铐固定,脸色惨白得可怕,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为什么?霍沉舟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制造这么多…我?
林兆远轻笑,手指抚过最近的一个培养舱:因为你母亲的设计太完美了。苏婉创造的神经编码技术,只有苏氏血脉才能完全驾驭。而你是唯一成功继承这份天赋的载体。他狂热地盯着霍沉舟,可惜她临死前把你藏了起来,害我花了二十年才找回你。
苏念辞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霍沉舟真是母亲的作品?!不,不可能!母亲绝不会参与这种反人道的实验!
你撒谎!霍沉舟厉声喝道,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镣铐限制,苏夫人不可能——
苏婉当然不愿意。林兆远突然暴怒,一巴掌将霍沉舟连人带轮椅掀翻在地!她宁愿毁掉所有研究数据也不肯交出你!他粗暴地扯开霍沉舟的衬衫,露出右肩胛骨上的月牙疤痕,但她在你身上留下了钥匙!今天,我终于能打开她最后的宝藏了!
说着,他拽起霍沉舟,拖向那个血色月牙保险库。苏念辞再也忍不住,正要跳下去救人,通风管另一端突然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她警觉回头,黑暗中,霍云霆的脸缓缓浮现。他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神示意她继续看。
下方,林兆远已将霍沉舟按在保险库门前。月牙疤痕对准门上的凹槽,完美契合!保险库发出的一声轻响,门缓缓开启——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个简单的檀木盒。林兆远如获至宝地捧出盒子,颤抖着打开。盒内是一支古老的银针,针尾雕刻着精致的鸢尾花,以及一卷微缩胶卷。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林兆远痴迷地抚摸着银针,苏婉的月神引,能激活完美载体的终极神经编码!
他猛地转向霍沉舟,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知道为什么选在今天吗?因为今晚是血月之夜!苏婉设计的基因锁,只有血月能量峰值时才能完全激活!他举起银针,很快,你就会成为真正的,载着我驶向永生!
霍沉舟剧烈挣扎,却被保镖死死按住。林兆远手持银针,缓缓逼近他的颈侧——正是苏念辞曾施救的三个死穴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从上层传来!整个实验室剧烈摇晃!培养舱纷纷爆裂,蓝色液体四处喷溅!
怎么回事?!林兆远怒吼。
老板!有人炸毁了码头东侧!国际刑警的直升机正在靠近!对讲机里传来保镖惊慌的声音。
混乱中,霍沉舟猛地挣脱束缚,一个肘击放倒最近的保镖!林兆远见状,举起银针就要刺下——
一声枪响!林兆远的手臂爆出一朵血花!银针应声落地!苏念辞从通风管一跃而下,手中握着从保镖那夺来的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念辞!霍沉舟惊喜交加。
林兆远捂着手臂,脸色狰狞: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太天真了!他突然按下腕表某个按钮,既然得不到完美载体,那就一起毁灭吧!
整个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倒计时声!自毁程序启动,十分钟后爆炸的机械女声冰冷宣告。
霍沉舟抓起地上的檀木盒,拉住苏念辞就往出口冲。林兆远想阻拦,却被突然出现的霍云霆一枪击中膝盖,惨叫着倒地。
带她走!霍云霆对霍沉舟吼道,我来善后!
霍沉舟深深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拉着苏念辞奔向紧急通道。身后,林兆远的咒骂和霍云霆的枪声交织在一起,逐渐被刺耳的警报声淹没。
狭窄的楼梯间里,苏念辞气喘吁吁地问:霍云霆是帮我们的?
他从来都是。霍沉舟声音嘶哑,那份签字文件是伪造的,就为了制造混乱。
他们终于冲到码头地面。远处,警笛声响彻夜空,探照灯的光柱划破黑暗。霍沉舟突然停下,在血红的月光下打开那个檀木盒。
微缩胶卷在月光下显现出一行小字:**给我最爱的孩子,记住,真正的钥匙不在肩上,而在心里。——苏婉**
苏念辞的眼泪瞬间决堤。这确实是母亲的笔迹!她颤抖着拿起那支鸢尾花银针,针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霍沉舟轻轻拥住她:我们回家。
就在这时,码头深处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霍云霆还没有出来!
苏念辞和霍沉舟同时转身,却看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熊熊烈火中,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缓缓站起,手中举着一支装有幽蓝液体的注射器。林兆远扭曲的笑声穿透爆炸的轰鸣:
游戏还没结束呢,小鸢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