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我们……还回落月峰练剑吗?”
紫夜冥试探着问道,心底还存着一丝希冀。
“自然要回的。”
阮轻舞浅笑颔首,轻轻松开了闻人不语的手。
她转身望向那双瞬间黯淡下去的眸子,柔声道:
“阿语,我需先回落月峰了。你若得空,随时可来寻我。”
话音未落,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急切地重新握了上来。闻人不语抿着唇不发一言,只是用那双蒙着水雾的眸子凝望着她,无声地诉说着不愿分离的恳求。
阮轻舞见他这与年少时如出一辙的黏人模样,心尖顿时软成春水。她反手轻轻回握住他,纵容地由他跟着。
“……”
紫夜冥看着闻人不语理所当然地跟着他们踏上通往落月峰的小径,只觉得不可思议——方才在悟道台上那个清冷孤傲、连眼神都吝于施舍的言灵族少主,此刻竟亦步亦趋地跟在阮轻舞身后,像极了生怕被抛弃的幼兽。
那副拒人千里的桀骜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信赖与依恋。
就连阮轻舞开始指导紫夜冥剑法时,那少年依旧带着他肩头的小朱雀,静静伫立在碧月梨花树下。
山风拂过,卷起满地落英。闻人不语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翩若惊鸿的身影,看她衣袂翻飞如云卷云舒,看她剑尖轻挑划破晨光。
言灵少主
他看得那般专注,仿佛天地间唯此一人值得凝望,连飘落在肩头的花瓣都浑然不觉。
紫夜冥一个分神,剑势微乱。
他忍不住瞥向那个方向——闻人不语唇角噙着极淡的笑意,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盛着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在晨光中流转着比星辰更璀璨的光。
“玄幽,凝神静心!”
阮轻舞手中长剑轻旋,带起一道流光,精准地挑开紫夜冥散乱的剑势。
见他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花树下的身影,不由莞尔:
“我们阿语就这般好看,让你练剑时都要三步一回头?”
“咳——”
紫夜冥险些被自己的气息呛到,耳根瞬间染上薄红。
“阮阮,我是在认真学习。”
他强作镇定地挽了个剑花,试图掩饰方才的失态。
“只是这招流云回雪实在精妙,需要多揣摩几分。”
盘在他腕间的小魔龙歪着头问:
“主人真的学会了吗?”
“学会了,当然学会了。”
紫夜冥收起长剑,悻悻地瞥了眼始终静立花树下的身影。
“我算是悟透了何为望妻石。”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败给一个近乎缄默的“小哑巴”。
闻人不语从始至终未曾言语,只安静地站在漫天飞花中,湿漉漉的眼眸如浸了月色的深潭,倒映着阮轻舞的一举一动。
可偏偏就是这份沉默的守候,换来了阮轻舞一次又一次回眸。
那目光中流转的怜爱与温柔,真是令人动容。
“既然玄幽学会了,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阮轻舞收剑入鞘,衣袂翩跹间已向梨花树下走去。
那份毫不掩饰的偏爱如此自然,仿佛早就刻入神魂。
“啊啊啊——好想潮笙啊!”
紫夜冥望着她走向闻人不语的背影,几乎要哭出来。
“这根本抢不过,半点胜算都没有!”
他苦恼地揉着额角,生平头一次懊悔自己平日只知练武,不曾好好学习谋略心计。
“主人呐——”
小魔龙逝空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早说过您不适合勾心斗角。您空有美貌,何必非要折腾自己不曾拥有的心眼呢?”
“那你倒是出个主意?”
紫夜冥没好气地戳了戳小魔龙的脑袋。
“您没有的东西,难道我就能有吗?”
逝空甩着尾巴躲开,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无奈。
“咱们魔界上下,除了夕昼大人,哪个不是直来直往的性子?”
魔族大祭司夕昼,就是整个魔界唯一的智囊。
“……”
紫夜冥被自家灵宠怼得哑口无言。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落英如雪中,阮轻舞正细心为闻人不语拂去肩头花瓣。
“阿语,等很久了吧?”
阮轻舞的声音似初雪消融的溪流,清浅地漫过他荒芜已久的心田。
闻人不语轻轻点头,眼底泛起难以自抑的涟漪。
何止是久,他等得神魂都快在时光里枯竭,每一个没有她的昼夜都漫长如永夜。
“辛苦阿语了。”
这句温柔的慰藉让他鼻尖陡然一酸。
十年的等待他从不觉得苦,只怕天地悠悠,终究等不到魂牵梦萦的归人。
“阿语,就不怕……认错人了吗?”
阮轻舞引着他走进白玉玲珑楼,指尖轻抬,为他斟满一盏琉璃杯,三生石露在杯中漾开氤氲雾气,映得她眉眼愈发朦胧。
闻人不语坚定地摇头。
从初见那刻起,她每一个转身时飞扬的发梢,每一声轻笑时微弯的眼角,都与他记忆中那个身影完美重合。
他一次次在心底确认,又一次次强迫自己否定。
直到她回眸唤出那个独属于他的名字,所有压抑的情感终于决堤。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贴上自己心口。
原本平稳的心跳在她掌心触及的瞬间变得汹涌,如同困兽撞击着牢笼。
“这颗心——从来只为你跳动。”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温热的触感自相贴处蔓延,血液仿佛被点燃,在血管里奔涌沸腾。
他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懊恼地蹙眉。
早该想到的,这世间能让他如此失控的,从来只有一人。
窗外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他小心翼翼地收拢指尖,仿佛捧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阿语,我身边有许多花花草草。”
阮轻舞望入他眼底,嗓音软糯如春风吹皱池水。
“你若想离开,可以与我解契。”
她的话语温柔,却让闻人不语浑身一颤。
他急切地用神识回应,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漾着水光,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
“那小云朵……不介意多我一株吧?”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指尖轻轻勾住她的衣袖:
“别不要我。”
“我一直在等你——从青丝到白雪,从日出到永夜。”
“让我永远做你的神子,侍奉你,可好?”
他的声音在神识里颤抖,整个人脆弱得如同月光下的琉璃盏。
他的世界从来狭小,只容得下一人。
若连这最后的星光都熄灭,他的天地将彻底崩塌。
小朱雀紧张地屏住呼吸,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阮轻舞。
它知道,若女主人拒绝,它的主人怕是真要碎了。
“好。”
一个字,轻如羽落,却让闻人不语的眸子瞬间被点亮。
“只要你不愿离开,便永远可以留在我身边。”
她话音未落,闻人不语已伸手解开了腰间的玉带。
衣袍如夜雾般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与光洁如玉的肌肤,仿佛有月光在他身上流淌成河。
“阿语,你——这是做什么?”阮轻舞微微一怔。
“侍奉你。”
闻人不语用神识认真回应,长睫在眼下投出羞涩的阴影。
他稍稍别过发烫的脸颊,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风里:
“族老说过……待我们成年后,我当以神躯……尽心侍奉神女。”
窗外忽然静了下来,连翩跹的飞花都悬停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