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阮轻舞仰起小脸,眸光里流转着毫不设防的依赖,像是初生的小兽将自己最柔软的腹部全然袒露。
她轻轻握住他微颤的手,指尖温柔地嵌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的瞬间,仿佛有清泉流过焦土,竟奇迹般抚平了云席辰心底翻涌的狂澜。
“我哪里不乖了?”
她眼尾微挑,漾开狡黠的涟漪。
“倒是哥哥方才的举动,才是有失神王冕下的体统呢。”
云席辰望着交握的双手,眼底翻涌的墨色渐次沉淀。
偏她还要凑近些,扯着他衣袖软声诉苦:
“今日那位云族新神女,当着众人的面说要逐我出学宫。哥哥,我受委屈了。”
这声带着哭腔的控诉,让他眸中刚平息的暗潮再度掀起波澜。
“那小乖想要她——怎么死?”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询问明日天气,唯有指尖骤然收紧的力道泄露了压抑的疯狂。
星辉在他周身无声凝聚,化作万千细碎的冰晶。
“她毕竟是云族的神女……”
阮轻舞睫羽轻颤,如蝶翼掠过湖面。
“若是她没有参与当年之事,倒也罪不至死。”
“云族的神女,从来只有你。”
他俯身拾起她一缕垂落的发丝,声音里淬着寒冰。
“其余赝品,连替你提鞋都不配。”
见她睁大了莹润的眸子,他忽而低笑:
“不过要处置也得等到结契大典之后——小乖且容她多活几日。”
他终是克制着起身,在她身侧端正坐下。
他到底不是月梦天那个不知廉耻的,竟连哄带骗地将人欺负得泪眼盈盈,还不知餍足地纠缠整夜。
“什么结契大典?”
阮轻舞疑惑地歪头,发间珠钗流苏轻轻晃动。
“自然是神子改契大典。”
云席辰掩去眼底暗芒:
“你那些神子,正急着要换个契主呢。”
少女闻言微微一怔,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影。
片刻后,她扬起释然的笑:
“若他们心有所属,我自当成全。哥哥不必为我为难他们。”
她望向窗外流淌的星河,声音轻得像叹息:
“毕竟缺席了十年……我怎好耽误他们追寻自己的幸福?”
云席辰凝视着她洒脱的侧颜,指尖在袖中缓缓收拢。
他的小云朵啊……
总是这般容易心软。
“哥哥怎会为难他们呢?”
云席辰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指节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间暗藏的星刃。
那些胆敢背弃小云朵月印契约的人,他早已为他们选好了葬身之地。
他就是要亲眼看看,当年那些对小云朵宣誓永世忠诚的神子里,究竟有几人经不起十年光阴的磋磨。
“哥哥。”
阮轻舞仰起脸,试图从他深不见底的眸中读出些什么。
“若是他们当真要改契新神女……你会怎么做?”
她如今已看不透这个自幼相伴的兄长,却笃信他绝不会伤害自己分毫。
“自然是——送他们与那位新神女,同赴黄泉。”
云席辰的唇角勾起冰花般的笑意,声音轻得像情人低语。
指尖掠过她骤然苍白的脸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星痕:
“叛徒,都该死。”
阮轻舞的呼吸倏然凝滞。
她忽然张开双臂扑进他怀中,将脸深深埋进他绣着星纹的衣襟。
温热的泪水无声浸透层层衣料,像是要将这十年错过的春秋都哭尽。
从前的哥哥最是心软,连受伤的灵雀都会小心包扎。
如今却满身戾气,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拖入永夜。
她疼得心口发颤,为他被岁月磨碎的温柔,为他独自扛起的腥风血雨。
“小乖怎么哭了?”
云席辰顿时慌了手脚,冰冷的杀意被她的泪水冲刷得七零八落。
“是哥哥吓着你了?”
他手忙脚乱地拭去她颊边泪珠,星辉在掌心凝成温柔的光晕:
“别怕……哥哥以后不说这些了。”
万千星辰在他懊悔的叹息中明灭不定。
他该将那些血色永远埋藏在黑暗里,何必让他的月亮沾染半分。
“小乖,别怕哥哥……”
他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指尖悬在半空,竟不敢触碰她分毫。
见她泪珠滚落得更急,整颗心都被拧得生疼:
“是哥哥错了……你别哭啊!”
可越是柔声哄着,那晶莹的泪珠越是串成线地往下坠。
他手足无措地拭了又拭,星辉在掌心聚了又散,却始终接不住她决堤的悲伤。
情急之下,那段属于梦天灵帝的记忆骤然涌现,他总是吻去她眼角的泪,用最缠绵的方式止住她的哭泣。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俯身靠近。
微凉的唇如蝶栖落花,极轻地印在她颤抖的睫羽上。
而后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卷走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咸涩的滋味在唇齿间化开,阮轻舞整个人僵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同样颤抖的亲吻,心脏仿佛被星绳紧紧缠绕,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窒息的悸动。
见泪水终于止住,云席辰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月梦天那些荒唐手段,竟真能抚平她的忧伤。
“总算……不哭了。”
他抵着她额头轻叹,却未察觉自己耳尖已红得滴血。
若这样还哄不好,他怕是真要试着用记忆里那些更逾矩的法子。
比如将她困在锦帐间细细地吻,然后……直到她意乱神迷,忘记所有悲伤。
只是想想那些画面,便觉浑身血液都涌上面颊。
那些分魂做过的事,每一桩都让他既羞赧又……隐秘地悸动。
他在情事一道上,纯粹如初雪。
莫说与那花样百出的梦天灵帝相比,便是寻常男子,怕也比他懂得更多。
他连牵她的手,都要在心底反复思量,生怕越了雷池半步。
他是哥哥……
那些旖旎的念头,那些分魂记忆里缠绵的画面,于他而言皆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理智最终艰难地占据了上风,他克制着松开了环抱她的手臂,指尖还残留着她衣料的柔软触感。
“小乖若想回去,哥哥这便送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既已归属北辰殿,日后学宫无课时,随时可来此修行。”
此刻他脑海中尽是分魂那些炽热的记忆浪潮,竟不敢让她在此多留片刻。
然而奇妙的是,自她靠近以来,那原本萦绕周身的冰冷戾气与毁灭欲,竟如冰雪遇阳般悄然消融了几分。
那颗躁动不安、濒临崩溃的神魂,在真切地拥抱到她、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与清浅的呼吸后,正被一种无声的暖流缓缓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