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蜿蜒向下,潮湿的苔藓气息扑面而来,他们借着指尖凝聚的微光谨慎前行。
当终于推开尽头那扇隐蔽的石门时,一股温热湿润的水汽瞬间包裹了他们。
他们立刻放开神识探查四周,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两人呼吸一滞。
白玉砌成的浴池中水雾氤氲,如泼墨青烟缭绕升腾。
氤氲水汽间,轻纱垂坠,一抹如玉的香肩若隐若现,水珠顺着光洁的肌肤滚落。
当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转过时,裴临渊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阮轻舞绝美的小脸被热气蒸得绯红,长睫上挂着细碎水珠,在朦胧光线下宛如缀着星光的蝶翼。
“轻舞——”
裴临渊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冲击太大,他急忙运功压制翻涌的气血,耳根却已红得滴血。
裴衿墨更是僵在原地,整个人如同坠入熔岩之中。
就在这失神的刹那,池中水幕骤然化作万千利箭破空而来!
他本能地挥袖筑起一道流光护盾,水刃撞击在光幕上迸溅如雨。
“观澜,非白?”
阮轻舞慵懒的嗓音带着几分诧异,指尖流转的灵光渐渐消散。
“几日不见,二位倒是添了偷香窃玉的新癖好?”
她今日刚耗费半个时辰修缮完城防大阵,被白云川接回南域王府安顿。
本想趁着时辰尚早沐浴更衣,再去与星泪九曜汇合,不料竟遇上这般情形。
待看清来人是裴家兄弟后,她指尖凝聚的第二波攻势缓缓收起。
毕竟她深知这两人绝非登徒子。
“轻舞,对不住……我们绝非有意唐突。”
裴衿墨猛地转过身,耳根红得似要滴血,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慌乱。
“族中将我们软禁在府,情急之下才走了这条密道……不曾想竟直通此处。”
“是我们冒犯了。”
裴临渊垂首敛目,俊美的脸上绯色弥漫,脑海中却挥不去那惊鸿一瞥。
氤氲水汽中如白玉生辉的香肩,水珠滚落时勾起的朦胧曲线。
他紧紧攥住袖口,连呼吸都乱了方寸。
“任凭责罚,我们绝无怨言。”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某种难以启齿的反应来得猝不及防,让他几乎不敢移动分毫。
“……”
裴衿墨与他是双生同命,共感相连。
在兄长心绪翻涌的刹那,他同样浑身一颤,急忙背过身去,颊边烧起燎原之火。
他分不清这悸动究竟源于兄长,还是源自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毕竟那是轻舞啊,他放在心尖上珍视了无数日夜的明月。
若见此情此景仍无动于衷,倒真要怀疑自己是否还算个正常男子。
可此刻哪是心猿意马的时候?
最难堪的是,他们都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身体最真实的反应,这般滋味简直令人如坠炼狱。
“不好——族老发现我们不见了!”
未等这尴尬持续,一股磅礴威压已从隔壁墨王府轰然碾来,数道强横神识如利剑般扫过四周,显然正在搜寻他们的踪迹。
“哥,我们回去。”
裴衿墨咬牙道。
“绝不能连累轻舞。”
“好。”
兄弟二人齐齐点头。
虽知这是唯一脱身之机,一旦返回便是万劫不复,可当目光触及池中那道身影时,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去。
暴怒的族老若发现轻舞在此,定会伤及无辜。
就在他们转身欲入密道之际,一道清泉般的嗓音漫入耳畔,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
“观澜,非白,你们安心留在此处。”
水雾轻拢处,阮轻舞素手拈起池边素纱披上衣襟,眸光清亮如星。
“这南域王府还轮不到旁人放肆。”
阮轻舞如玉的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流光。
霎时间,整座南域王府仿佛被投入静湖的玉石,漾开层层清辉涟漪。
一道无形的防护大阵悄然升起,将府邸笼罩在朦胧光晕之中。
“早年我在此为哥哥布下了防护大阵。”
她嗓音清越,踏着氤氲水汽从容步出浴池。
“有我相护,无人能动你们分毫。”
水声轻响,脚步渐近。
裴家兄弟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原地,连呼吸都凝滞在喉间。
他们听见水珠从她发梢滴落的清音,听见素足轻踏白玉地面的细响,每一道声响都像羽毛拂过神魂。
待到阮轻舞转出屏风,已换上一袭白色青花长裙。
素白底衬上青墨流转,恰似雨后初霁的远山烟云,将她的清冷气质衬得愈发剔透。
裙裾是先前白云川红着脸送她的,此刻正合身地勾勒出她纤秾有度的身姿。
她随手将湿漉漉的长发拢到肩后,发梢还缀着细碎水光。
水墨青花
“说说吧,究竟发生何事?”
阮轻舞引着二人走出浴室水汽,在临窗的软榻上落座。
窗外丛丛绣球开得正酣,粉紫蓝白团团簇簇,仿佛将雨后彩虹都揉碎在了这方庭院里。
“这君临城难道不是你们裴家的天下?裴清衍尚在,两位小王爷,竟会被自家人软禁得寸步难行?”
她话音才落,便见那兄弟二人眉眼低垂,唇角紧抿,连肩头都垮下三分。
“正是小皇叔……逼我们娶亲。”
提及此事,两人嗓音里都浸满了委屈。
他们最大的倚仗,如今却成了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巨山。
“呵——原来竟是他的意思。”
阮轻舞闻言不由轻笑,却迎上两双写满幽怨的眸子。
“难怪两位小王爷都被逼婚了。”
她指尖轻点案几,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不过说起来,你们也确实到了适婚之年。逃什么?娶位王妃不好吗?莫非……”
她眼波流转,故意顿了顿:
“二位其实心仪男子?”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裴衿墨猛地抬头,眼眶泛红,连声音都带着颤:
“轻舞,你……你没有心!”
他见她仍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绞。
“我们心仪的一直是你!字字真心,绝非戏言!”
“轻舞,我——心悦你。”
裴临渊终于开口,冷峻的面容染上薄红。他知道若此刻不说,或许此生再无机会。
阮轻舞望着他们清澈如初雪的眼眸,那其中毫无保留的倾慕如暖流般漫入心扉,让她指尖微微蜷缩。
他们……竟是认真的?
“若非你为王妃,我终身不娶。”
裴临渊一字一句,目光灼灼如焚。
“若家族真要相逼……”
他未尽的话语凝成决绝的沉默,仿佛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既然心中不愿,何必强娶?瞧你们这委屈模样。”
阮轻舞望着眼前他们湿漉漉的眸子,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幼兽,心头最柔软处不由一颤。
她指尖轻抚过案上茶盏蒸腾的热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替你们撑腰便是,裴族我也不惧,能护你们离开。”
“不可。”
裴衿墨急急抬眸,眼底忧思如雾。
“你是凡界储君,他们本就对女子继位诸多不满,你岂能因我们与裴族交恶?”
他们兄弟二人从未想过要成为她的负累。
“轻舞,不如……你陪我们演一场戏可好?”
他斟酌着开口,眸光微亮。
“族中不过是忧心我们倾心男子,若我们愿配合选妃,他们必不会逼迫太紧。”
他向前倾身,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待到选妃大典的时候,你来可好?我们只选你一人。”
阮轻舞闻言挑眉,对上两双写满恳求的眸子,终是无奈轻笑:
“好。”
“你答应了?”
裴临渊原本黯淡的眸光倏然亮起,宛若寒夜骤现星辰。
他紧抿的唇微微松动,连指尖都因激动轻轻发颤。
“嗯。”
阮轻舞颔首时,鬓边步摇流转生辉。
“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你们被逼上绝路。”
窗外一缕夏日暖阳漫过她含笑的眼角。
既然是他们真心所求,她便护他们这一程又何妨。
“轻舞……你真好。”
裴衿墨话音落下时,只觉一股温热的暖流自心底最深处涌起,如春溪破开冰层,将先前所有的委屈与酸楚都涤荡殆尽。
原来他渴求的从来不多,只要她一个颔首,一抹笑影,便足以照亮他所有的晦暗。
裴临渊静立在一旁未曾言语,那双总是凝着霜雪的眸子此刻却映满了窗外的天光,仿佛万年寒冰下突然开出花来。
他紧抿的唇线不自觉地柔和,连指尖都在袖中微微发颤。
她既愿前来,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于她而言终究是不同的?
“我们该回去了。”
裴衿墨轻声说道,明知返回墨王府便是重回那囚笼,在选妃大典前再难有自由。
可想到她将踏着天光而来,站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那原本令人窒息的选妃大典,忽然就让他生出了绮丽的期待。
原来这世间最煎熬的等待,也会因一个人的承诺化作蜜糖。
原来所谓桃花劫,若对象是她,便是他们甘之如饴的宿命。
双生